年邁的老大爺聞言,怒血上湧,睚眥欲裂,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吼道:
“好,斧頭給我!我這就把這喪盡天良的母犢子剁了,為我老伴報仇!”
而那十六歲的少女卻依舊臉色鎮定,絲毫不顧她幹爺爺的喝罵,只用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洪逸,質問道:
“——為什麼要慫恿我和爺爺對砍?莫非你也覺得我做得不對?或許,你該瞭解一下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本來我和媽媽在家裡待得好好地,就是因為奶奶犯了急性病,我爸才胡亂下決定,衝動地要全家跟著他去醫院,找醫生給奶奶治病。”
“——現在滿大街都是蟲子,誰都知道出了家門就是九死一生,我和媽媽都不願意,可他愣是不允許,喊著全家人不能分開,一根筋地認為他是一家之主擁有絕對的權威,既然奶奶身體有恙,全家人就得陪著奶奶去醫院,不去就是不盡孝道不配為人!他還帶走家裡的糧食,變相威逼我們也跟他走,為了煽情,他還發著誓拍著胸承諾他會拼死地保護全家,呵,敢情他只想當個孝子,卻沒想過要當好丈夫好父親啊……結果呢,他第一個就死,在蜈蚣面前撐不了一個照面就死,他誰都保護不了,反而害得我和媽媽陷入如今的困境,這一切他至少要負八成責任吧?如果沒有奶奶犯病,也沒有他擅作主張,我和媽媽現在還在家裡好端端地待著呢!退一萬步說,他要帶奶奶去看病無可厚非,但別扯上我和我媽呀!”
“——我知道爸爸真心愛過我,也是真心對我好,但那又怎樣?難道我要為他的愚蠢而買單嗎?難道我就眼睜睜看著媽媽也一併被他害死麼?如果我什麼都唯唯諾諾地聽從爸爸的安排,做個乖乖女,那我現在早就涼了,哪裡還有機會跟你辯駁是非對錯!”
“——你真當我是喪盡天良的人?呸!真正造成這場悲劇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爸,明知事不可為卻偏要自尋死路還連累他人!只是他已經死了,一了百了,爛攤子掉到我頭上罷了!”
這個女孩子,絕非一般的伶牙俐齒、思路敏捷。
三言兩語就扯起來龍去脈,將絕大部分的責任都推到了他父親的頭上,哪怕是從道德的角度上,也容易混淆視聽,讓旁觀者難以苛責她。
但洪逸是一般人麼?
以基因而言,他或許連人都不算了,從某些方面來講,他的血並不比這個女孩子溫熱到哪去。
“道理人人都會講,誰都有一套對自己有利的說辭……我又不是裁判,聽你倆瞎扯個啥勁啊,趕緊的吧,誰砍贏了誰就有理。”
洪逸說話間,兩條觸鬚分別丟出兩把鋼斧,各自丟到少女和老父親面前。
少女臉色微微一變,臉上再度露出恐懼之色。
她雖伶牙俐齒,可她並不擅長體育運動,就算手持利器,她的戰鬥力也高不到哪去,女生向來在砍殺這方面不著調。
反觀老父親,即便他頭破血流又累得腿軟,但他終究還是個男人,血性和膽氣仍在,一旦暴怒起來,照樣能虐飛毫無打鬥經驗的少女。
“很好,我現在就把她大卸八塊!”
老父親扭曲著臉,怒不可遏地撿起斧子,就要衝過去劈向少女。
“不,不要傷害她!她固然有錯,但全怪我教導無方,讓我來代替她受罰吧!”
這時,女孩的母親連忙從樹上滑下來,由於樹皮過於硌手,而她又下得太快,直接就讓手掌嘩嘩地被鉤破大片皮肉,頓時沁出不少血水。
她張開雙手擋在女兒,攔住了殺氣騰騰的老父親,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受到傷害。
老父親氣急敗壞地咆哮道:“蘭芝,到現在你竟然還敢包庇她!睜大你的眼睛看一眼你的婆婆,她現在慘成什麼樣了,雙手都斷了啊,還馬上就要被毒死,你說你的女兒要不要償命!”
女孩的母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砰砰砰”地給老父親磕頭,只消幾秒鐘的時間,她光潔的額頭就磕出血來:
“公公,你說的我都懂……如果一定要一命還一命,你就用我的命,來償還婆婆的命吧,其實你要怪就怪我,真的怪我,如果當初第一個爬樹的是閨女,她爬得快,不耽誤時間,那現在就不會鬧成這個樣子……那兩條蜈蚣撲過來的時候,我願意第二個衝上去,為你們拖延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