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沖愣了一下,隨後面無表情的撿起了銅板,順帶著有些拘束又有些埋怨的看向林有志,叫道:“有志......”
林有志乍然瞧見林大沖的時候,明顯露出了個錯愕的表情。在他叫自個的時候,更是本能有些嫌棄跟排斥。
同林有志一道出來的幾個學生見狀,好奇道:“林兄,這位是......?”
顯然,開口的人有些看好戲的模樣。
說實話,能聚集在林有志身邊,聽著他說教跟炫耀的人,除了幾個一樣來自於寒家的鱉擁之外,又有幾個是真心待他的?
不過是有人想佔便宜,有人想看笑話罷了。
平日裡林有志在學堂一直自視甚高,做學問的時候,但凡有人與他觀點相悖,他就常會以別人窮人出身沒眼界攻擊對方。若是遇上家庭寬裕富貴的,他也常會以人家只是佔了祖輩的蒙蔭或是對方根本不懂禮義仁義指責。
而他在穿的用的皆要比別人強,還總標榜自己大方,雖然家裡是農家院兒的,可祖上也是了不得的存在。便是村裡的族長叔公跟里正,都要高看他家一眼。
也是因為這些,倒是讓不少人各懷心思的聚在了他身邊。
可現在,所謂的家中高人一等的林有志,卻被一個看著就窮酸為著一枚銅板能彎腰追趕的漢子熟絡的叫住。他們這群人,哪能不好奇?
林有志臉色幾經變化,他看著林大沖跟林老漢,整個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似得。
好端端的,爺爺跟爹怎麼就來鎮上幹粗活兒了?
年前時候,爹不是還說,不再出來做工了麼!
也是他習慣了在鎮上被書院裡的一群人奉承著,加上又不願意面對家裡烏煙瘴氣的一團子事兒,所以自打正月裡以後,除了捎信回去要錢,就沒回去過。
他心裡沒惦記著家裡,自然也就說不上去打聽家裡的情況了。
所以,到現在,他都不覺得林老漢跟林大沖出來做工,是為著養家餬口。相反,見著林老漢跟林大沖後,他第一反應便是躲閃,甚至心裡有些埋怨,這倆人這般窮酸樣子,要是讓人知道他們的關係,肯定得丟了他的面子。
想到這裡,他也不敢直視林大沖了,直視打著哈哈說道:“當村的,當村的......”
他這麼一說,邊上嘴快的書生就接了話茬,“我說呢,感情是同村的啊,怪不得呢,我還當是林兄的親人呢。”
“那怎麼可能啊,林兄家祖上可是有名號的。之前他們村裡正,不是還給他送過東西麼?能讓里正都給跑腿兒的人家,怎麼可能會有這般上不得檯面的親人啊。”
“就是,只看林兄闊綽大方的風範,家裡都不可能有什麼窮酸親戚。”
大家夥兒像是捧著林有志一般,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來,說道興起的時候還拉著林有志求證一番。
林有志現在頭皮發麻,又難堪又覺心虛。他不敢抬頭,只是敷衍的點著頭,催促道:“趕緊回去了,夫子下午還要考校文章......”
說完,他也沒敢再看林老漢跟林大沖一眼,就拽著身邊離得近的同窗逃似得離開了。
瞧著自家那識文斷字的兒子竟然這般冷情,林大沖心裡說不出是悲哀還是憤怒。人高馬大的漢子,就站在街邊上,赤紅著一雙眼直直盯著兒子離去的方向,不知該作何反應。
還是林老漢最先回過神來,他嘆了口氣,拍了拍自家兒子的肩膀,搖著頭說道:“先回去吧,這事兒你得回去跟你娘跟你媳婦好生唸叨唸叨......”
原本林老漢心裡也是難受的,可瞥見沉默不語的兒子被打擊的回不過神的樣子後,他也只能吁了一口氣,勸道:“要不爹陪你去一趟書院,叫有志一道回家,把事兒說個清楚?”
林大沖死死的攥住拳頭,半晌才無力的苦笑道:“爹,他說的話咱都清楚明白的聽到了,還能有什麼好說的!這麼些年,咱是養了一頭白眼狼啊!”
林老漢嘆了口氣,看著雙眼通紅的兒子說道:“行了,有你娘跟你媳婦那麼教著,也只能養出一頭白眼狼來!”
說完,他就不免再次想起了二房一家。
滿倉雖然沒有志的腦子好使,可人卻是個心眼實誠的好孩子。
老二媳婦雖然不會說什麼巧見的話,可該做的活兒一點不會落下,更不會整日裡算計過來算計過去的,同他們耍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