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四月初五。
一個日頭燦爛的融融春日。
洪範與武如意、白嘉賜二人再次來到詹縣。
上次是步行。
這次是駕舟而下。
上次來是一月,梅花疏淡、冰雪未消。
此次再至,東風早已暗換了年華。
詹家門口,洪範見到了等候在此的詹慧子。
此行所來是為了祭拜他的兄長。
簡單問候,沒有多餘的寒暄,四人便要上路。
然後被府內一聲“稍待”喊住。
洪範回頭看去,發現是詹家兄弟的老父。
老爺子上次見還顯矍鑠,這次便只餘行將就木的衰頹。
他拄著拐,在管家的攙扶下緩步越過庭院。
隔著門檻,詹父先是看了眼洪範提著的木匣,再朝他深深鞠躬一禮,便一言不發地離去了。
四人默然上路。
時維四月。
出縣城的一路,漫天都是行道柳的飄絮,輕盈地灑在風中。
步行十五里,詹元子葬在詹家的族墓。
大抵是為了風水的緣故,地點也是背靠山峰、視野開闊的高處。
洪範幾人是第一次來。
墳頭是用青磚砌的。
墓碑頂上有塊剔透的鵝卵石壓著尚新鮮的黃紙。
墳前,祭祀品還未燒乾淨。
洪範細細分辨,認出是些紙、筆畫具之類的殘留。
“你燒給他的?”
他問詹慧子。
“我爹燒的。”
後者搖了搖頭,回道。
洪範輕嘆一聲。
他知道那堆灰裡燒不盡的不是紙筆,而是悔恨。
武如意與白嘉賜先去給土地點了香燭,又擺好幾樣簡單的祭品。
“久等了。”
洪範正肅容顏,自木匣裡取出用石灰硝著的敖知弦首級,端端正正地祭在墳前。
直起身,他好似釋了重負,張嘴想作些陳詞。
但片刻怔然後,到底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自正月十五,到四月初一。
報仇時心燒得像多烈的火,現在就化作多冷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