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進幾番推辭之後,這才勉強將銀子與房契收下,作揖道謝。
待得張鄉紳走後,胡屠戶這才一副驚魂未定地從裡屋出來。
那副表情,讓范進頗有些忍俊不禁。
胡老爹那是一腦門的汗,活似遭遇滑鏟的老虎!
“賢婿老爺,你是文曲星下凡,自該與那張鄉紳平輩論交的。”
胡屠戶揮著蒲扇般的大手,拍著胸膛,強自鎮定,心裡卻早已心亂如麻。
張鄉紳是他的老主顧,府上每年採購肉食便足有四五千斤,平日裡別說是平輩相交了,就是府上的下人,都比他一介屠戶體面。
逢年過節,還得送些節禮予那張府的下人,說盡好話,才能維持這份長久的安穩生意,得份進項。
二者身份天差地別,卻沒想到,即便是這等大人物,也親自來拜訪便宜女婿,話裡話外透著親切隨和。
而自己印象中那個三棍子揍不出一個屁的女婿,不僅與張鄉紳平輩論交,待人接物還叫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范進與胡老爹說了一會兒話,放心不下躲在裡屋的渾家與老太太,便端著托盤,邁步走進裡屋。
“進哥!”
范進剛掀開簾子,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撞進了他的懷裡。
他當然清楚,這是他的渾家,也就是與范進共甘共苦的糟糠之妻。
“渾家,這些年苦了你了!”
范進一怔,旋即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渾厚的嗓音中透著關切。
此刻他才有空閒打量自己的這位‘糟糠之妻’。
坦白說,範胡氏的形象,很難跟美貌沾上邊,甚至有些令人不忍直視。
一雙紅鑲邊的眼睛,一窩子黃頭髮,腳下鞋也沒有一雙,深秋漸近,還躋著個蒲窩子......
在范進的記憶中,以前的胡盈盈可不似這般,那可是長得一等一的標緻美人。
否則胡屠戶也不會痴心妄想。
早些年,多少富戶想要和胡屠戶結親,迎娶胡盈盈,卻被一門心思藉著嫁女攀高枝的胡屠戶毫不留情地拒絕。
而依仗的,還不是胡盈盈的姿色!
不過可惜胡屠戶就是一個殺豬的,社會地位低賤,也沒哪個正兒八經的的老爺,會娶一個屠戶之女......
更別說還有傳言胡盈盈似乎還與那書呆子范進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范進與胡盈盈的婚事,還是拖到胡盈盈三十歲,眼看著就要砸在手裡,胡屠戶才松的口。
“渾家,你且看。”范進笑著將盛著銀兩的托盤遞給胡盈盈。
胡盈盈怔了一下,開啟一看,發現是一封一封雪白的細絲錠子,嚇得顫聲道:“哪兒這麼多銀子?”
“方才那張鄉紳贈予我的。”范進解釋了一句。
“這麼多錢,何時才花得完?”胡盈盈艱難地嚥了口唾沫道。
平日裡,別說是范家,就是她孃家胡家,也拿不出這許多銀子。
要知道,胡屠戶每日裡,四更天就起來殺豬,累死累活,一個月下來,也掙不了二兩銀子。
就這,胡家都已經算是方圓十里,數得著的富戶,比地裡扒食的泥腿子強了不知多少!
正因此,胡屠戶對於周邊的鄉鄰,向來都是眼高於頂,不大瞧得上眼。
五十兩是什麼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