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進自顧用著茶水點心,卻是不知在嘉靖帝這裡,年齡大居然還是個加分項。
正如權相嚴嵩,今年七十有二,還新納了兩房小妾,老而彌堅,夜御數女而不倒。
似這般,恰是嘉靖帝心頭好。
旁人皆在奮筆疾書,范進坐得住,高臺之上的嚴嵩卻麵皮微抽,看向歐陽子士的方向,暗恨準女婿疏忽大意。
嚴嵩雙手攏在寬大的袖袍之中,隱秘地朝著一位鴻臚寺官員打了個手勢,那位鴻臚寺官員會意,當即略略點頭。
只見,這位鴻臚寺官員在巡考的過程中,在經過歐陽子士身側時,衣襬不經意間蹭了蹭對方的考桌,旋即又快步離開。
歐陽子士一頭霧水,緩緩抬頭看向高臺之上的嚴嵩,只見嚴嵩正與嘉靖帝說著話,面色一應如常。
想罷,歐陽子士遂又執筆,仿若無人般繼續作答起來。
旁人不曾注意到的是,范進已然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篤定,那位鴻臚寺官員的小動作,絕非巧合。
而嚴嵩沒有動作,恰恰是最大的動作。
可惜,歐陽子士少不更事,沒能領會此間深意。
原本范進就對嘉靖帝出這道考題有所懷疑,再有嚴嵩一系的人給歐陽子士打小動作提醒,更是堅定了范進的心中的想法。
嘉靖帝絕不是在主動求諫、虛心納諫!
這是一個陷阱。
倘若嘉靖帝有意問諫,難道文武百官不比他們這些新科貢士懂得多麼?
還是真當文武百官俱都是武將不善言辭,文官不知民生之輩?
無論是治水治旱,還是治倭治虜,朝堂部老們至少能拿出一百種較之新科貢士們更可行的辦法。
想通了關鍵之處,范進長舒了口氣,待眼角餘光掃過大殿中文思泉湧、奮筆疾書計程車子,他的心中更是平添了幾分把握。
看來,不少人都著了嘉靖帝的道了。
范進心中暗喜,此番殿試更添了幾分把握。
遂淨了淨手,挽了挽袖子,思量片刻,當即落筆:
“臣智識愚昧,學識疏淺,不足以奉大問。竊維陛下當亨泰之交,撫盈成之運,天下皆已大治,四海皆已無虞。
而乃拳拳於百姓之未得所為憂,是豈非文王視民如傷之心耶?甚美也!”
旁人策論針砭時弊,俱述大明憂患,風雨飄搖,仿若大廈將傾近在眼前,范進卻偏偏劍走偏鋒,誇讚嘉靖帝治下,天下大治,四海昇平,至於衣食之憂,乃是嘉靖帝拳拳愛民之心,有昔日周文王之風。
這當然是罔顧事實,但拍馬屁嘛,不用力一點,又豈能足見誠意?
再則,對於這等彩虹屁,范進料想嘉靖帝也是愛看愛聽的。
嘉靖帝素來不喜人指手畫腳,不喜歡人提意見,更不喜人教其做事。
正如當初的夏言,曾上疏嘉靖帝,力陳收復河套之利害,嘉靖帝表面上大加誇讚,結果沒過幾日,就‘幡然悔悟’。
收復河套,需要考慮調兵遣將、兵力部署、糧草安排等一應諸事,實在是太費精力,太影響修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