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元入仕途已經有一段時間,自然聞弦知音。
只不過,對於打造遊船,吸引達官顯貴、文人雅士登船遊覽,就能救水災百姓於水火這一做法,仍舊深表懷疑。
“這不單單是一艘船的問題。”范進沒有多解釋,接著道:“俗話說得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撥錢糧是一條路子,可吸引達官顯貴、文人雅士登船,未嘗就不是另一條路子。”
招商引資這種旗號不能堂而皇之地打出去,但完全可以身體力行。
“唉,若是朝廷能撥點錢糧救助就好了。”李三元聽完,對朝廷的失望情緒更甚,言語之間也不免帶上了幾分怨憤。
范進默然,卻不知道該如何開解。
封建王朝的歷史,可以把皇帝早上吃了什麼,中午睡了多久,晚上上了哪個妃子的床都記錄得一清二楚,極盡詳細。
但對於老百姓蒙受的苦難,往往卻習慣於以‘歲飢,民相食’等寥寥片語一言以蔽之。
由此可見,人吃人在統治者眼中,並不是什麼大事,甚至是還遠不如皇帝的日常起居來得重要。
幾千年來,嘴上說著社稷為重,以民為本,到頭來,卻是上至通知階級,下至官紳士族、普通讀書人,從未把老百姓當過真正的人對待,反而是把老百姓當作牲口、奴隸、極盡剝削壓榨。
想到此處,范進下意識看向紫禁城的方向,那裡依舊宮殿連綿,金碧輝煌,可在這高聳入雲的宮殿之下,埋著的卻是百姓的累累白骨,屍山血海。
“好了,朝廷你是指望不上了。”
范進回神,眸中帶著莫名的神采,“記住,這遊船,務必用心打造。”
說完,頓了頓,又道:“至於造船費用?晚些時候,我會讓人給你。”
李三元有些後知後覺道:“那登船的客人,可要收取費用?”
“這是自然。”
范進擺擺手道:“收了錢,別人才安心。”
說完,范進又細細囑咐了幾句,看了看暗沉的天色,不由道:“李兄貿然進京,實是不宜久待,若是無事,便即刻回去吧。”
說著,率先出了門,揮手把慧和尚叫了過來,“慧大師,你親自護送這位來自浙江的‘商人’出城。”
“記住,兵馬司的人若要盤查,給他們看本官的帖子!”
......
“大人,這怕是有些不妥吧?”幕僚李窗從黑暗中現出身形,有些欲言又止道。
范進微微偏了偏頭,“有何不妥?”
李窗看了看范進,大著膽子道:“如果小人猜得沒錯,大人這船,怕做的不是什麼正經生意......”
假如是正經生意,何不經營一座酒樓,非要打造一艘遊船,這其中存在什麼用意,李窗自詡心思通透,最受器重,當能猜出幾分。
范進面露微笑,“什麼叫我的船,那分明是李三元李大人的船。”
李窗聞言,略微搖頭,“這個事,以後怕是瞞不住,沒有大人您在背後支援,區區一介縣令,可撐不起這麼大的排場。”
“那就等瞞不住了再說。”范進隨意擺手,不以為意道。
若他能步步高昇,這些許小事,有的是法子收尾。
更何況,他對於錯綜複雜的的浙江官場,同樣抱有極大的興趣。
浙江是嚴黨的基本盤,這麼一個把手伸進去,摸一摸浙江官場底細的機會,完全值得他冒險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