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怎麼不告訴小魏相公,這是周祭酒的吩咐?”
胡盈盈料理了後院之事,款步來到范進身側,言語了幾句,旋即說道。
范進將筆擱在筆山上,活動了下有些發酸的手腕,“魏世兄雖為人機敏,古道熱腸子,但難免年輕,經歷的事少,性子衝動,讓他多長些見識,也是好的。”
胡盈盈想起魏好古離去時落寞的身影,忍不住道:“怕只怕,小魏相公多心。”
范進聞言,沒有多說,吹滅了燭火,朝著外間吩咐了一句‘掌燈’,旋即便衝胡盈盈道:“明日朝堂多不平靜,早些安寢吧。”
一夜無話。
翌日,范進剛進工部,便有交好的同僚接連道賀。
這倒不出人意料。
這京中多的是手眼通天之輩,根本沒有什麼秘密,更別說範府昨日張燈結綵,大肆慶賀。
范進逐一回禮,舉止周到,不多時便回了工房。
“歐陽兄來了?”
衙役剛撩起了工房的簾子,歐陽子士便快步走了進來,范進停下手上的公務,衝著對面休息小廳遙遙一指。
二人相繼落座,品了一會兒茶,范進開口道:“歐陽兄可是有什麼事?”
歐陽子士略顯猶豫,半晌才說道:“範大人可知,今日陛下召開小朝會,各位部堂大人盡皆被叫去議事?”
“再加上京中這幾日的流言,只怕......”
“歐陽兄多慮了!”
范進打著哈哈,隨口道:“嚴侍郎一向受陛下器重,多委以重任,當不會有事。”
歐陽子士聽出了范進話語中的敷衍,看了看烏雲蓋頂的蒼穹,不安道:“怕就怕,今日要來一場狂風驟雨!”
事到如今,即便是遲鈍如歐陽子士,都隱隱察覺到朝堂波雲詭譎的局勢。
以往並非沒有忠義之士橫眉冷對,直陳嚴黨之害,但從未像現在這般,非議之聲沸反盈天。
偏偏,這一次嚴黨還沒有做出什麼反擊的舉動。
這究竟是自大,還是?
歐陽子士不敢多想,只是心中不安更甚。
“歐陽兄不必憂心,明天是個好天氣。”
說著,范進抬手指了指逐漸散開的烏雲,“退一萬步說,即便外頭風雨再大,也吹不進咱們工部。”
二人談話間,這紫禁城的太素殿,依舊莊嚴肅穆,只是氣氛卻近乎凝固。
“好,好啊,朕竟不知,朕的好臣子們,竟然瞞著朕做下這好大的事!”
嘉靖帝直接從高臺走下,從小山一樣高的奏摺中抽出一份,徑直甩在嚴世藩的腳下,橫眉怒指,“嚴世藩,周祭酒等人彈劾你帶頭漂沒賑災銀一事,證據確鑿,你有何話說?”
階下,嚴世藩身形抖了抖,面色漲紅,梗著脖子,鏗鏘道:“臣,百口莫辯!”
嚴黨中人見此,心中駭然,急忙出列,打算替嚴世藩求情。
只是,嘉靖卻是看也不看他們,威嚴的目光在眾人身上巡梭而過,原本打算求情的人,頓時駭得下意識止住了動作。
最終,嘉靖帝的目光停留在下首一道垂垂老矣的身形,深吸了口氣道:“嚴閣老,你呢,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
“家門不幸,老臣......無話可說。”嚴嵩似是站立不穩,身形搖搖欲墜,整個人似是瞬間更蒼老了幾分。
嘉靖帝眸中不忍之色一閃而逝,面上怒色更甚,“好一個百口莫辯,要一個無話可說!”
“來人,給人扒了嚴世藩的官服,摘了他的頂上烏紗,即刻打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