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翰心中很是氣憤,但現實卻又如此的骨感,羊城的撤退,無疑是把黑鐵城放在了一個十分尷尬的位置,繼續打下去有可能會出現更大的風險,如果不打,等同慢性自殺,黑鐵城的土地和人口已經無法再相互相容,繁衍兩百多年的土地,已經快要崩潰,如何決策,這確實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而黑鐵城的高層們無疑打算選擇正面應對,在舒翰看來,這其實是正確的,但因為這個選擇,將會在短期內造成大量的死亡和悲劇,這是舒翰所不願意見到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舒翰拿出一張紙,開始寫自己的建議,在他看來,既然戰爭已經決定,那麼自己也不可能再說什麼其他的話語來改變這一種決定。
更何況在舒翰的內心深處,也是較為支援這種決定的,與其溫水煮青蛙,還不如放手一搏,但以如今黑鐵城高層的計劃來看,漏洞太多,這放手一搏的成功率也未免有些太低,如果真的這麼執行下去,來自羽人部落的危險自然可以解除,但黑鐵城本身卻會面臨極大的危險。
所有的軍隊全部調往一線,只留下老百姓們在黑鐵城中守城,這段時間會有多久,張若明沒有講,但舒翰卻可以推測,羽人部落紮根在當地已經很長的時間,如今雖然有遷徙出去一部分,但留在這裡的羽人數量依舊還有很多,保守估計在兩千人到三千人左右。
他們在這裡的時間並不比黑鐵城人來的短,而根據黑鐵城的論述,羽人是經過變異的人類,他們的智慧與人類相差不多,甚至完全一樣,只不過相比人類,他們擁有更加健壯的身體,擁有會飛的翅膀,缺點則是壽命很短,正常人類往往能夠活到六十歲,而一般的羽人則最多隻能夠活到四十五歲,實際上則還要低一些,一般到四十歲羽人就會進入衰老期,且速度非常的快,一般兩到三年內,就連起飛都會無法做到。
因為飛行給身體帶來巨大的壓力,讓他們的內臟被不斷擠壓,同時飛行的原理便是拍打翅膀從而產生推力,將自己帶向空中,在飛行的過程中,翅膀不斷拍打,體內的溫度就會不斷上升,這就跟人跑步一樣,你靜止不動的溫度和跑步時的溫度是不一樣的。
而人類跑步的運動是非常輕微的,人類強悍的腺體也可以用出汗的方式來控制人類的體溫,保證溫度在三十七度左右,以不使得器官受損,但羽人卻是沒有汗腺的,這是因為他們的體表覆蓋大量的毛髮,以此來保證自己可以進行長距離的飛行,羽毛可以讓他們擁有更大的受力面積,同時重量卻不會增加多少,但這同時也減少了汗腺的分佈,因此當翅膀揮動的時候,羽人的體溫將會急速上升。
很快便會從三十七度上升到五十度以上,這也是為什麼羽人每一次飛行只能夠維持十五分鐘就必須要休息的原因,不然若是繼續飛行,溫度就會超過五十攝氏度,而這是羽人的身體所可以接受的極限溫度,如果超過這個溫度,就會立刻使得器官嚴重受損,大量的血液會被沸騰,畢竟世界再怎麼變,基本物質還是沒有變化的,羽人的身體裡流淌著的是血液,而血液的主要成分是水,水在三百年前和三百年後並沒有發生太多的變化。
一百攝氏度便是它的沸點,如果體內溫度超過五十攝氏度,這已經等同於是熱水,身體的各個器官都會出現不同的反應,這是十分嚴重的損傷,所以羽人們往往不會超過十五分鐘就會到一個地方休息,等待體溫的下降。
但即便如此,保持在每一次飛行不超過十五分鐘的情況之下,溫度的急速升高也在慢慢的傷害著羽人們的身體,只不過在他們飛行的當下並不會有所感知而已,等到四十歲以後,才會慢慢顯現出飛行的副作用,提前衰老的器官會迅速將一個羽人帶入墳墓之中,這就是羽人的缺點。
他們獲得了強壯的身體和飛天的能力,但在壽命上卻幾乎是普通人類的一半,不得不說,上帝在給你關上一扇門的時候,必然還會開啟一扇窗,有得必有失,羽人便是如此,而除此之外,他們的智慧還是屬於人類的,所以在森林之中的幾百年時間,他們並沒有像野獸一樣居住在森林的草地上,而是搭建房屋,甚至形成一個個的聚落,過著集體的生活。
雖然他們的現代化水平相比起黑鐵城要差得遠,但也同樣有自己的工坊,有自己的武器製作鋪,也有軍隊和祭祀等等,這是一個十分合格的,有別於人類的文明,所以他的反抗,必然不會是短時間內,而會有相當長的時間,最起碼十天之內,是不可能有結局的。
而十天的時間,足以讓周圍許多與黑鐵城不對付的勢力發覺到這一現象了,面對一個沒有大量軍隊駐守的黑鐵城,他們會有什麼想法不言而喻,尤其是那些生活在荒野之中的野人,他們也是人類,只不過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了黑鐵城,生活在荒野之上,他們當然想進軍黑鐵城,從而佔據這裡的一切,到那時,黑鐵城擋得住他們嗎?以如今黑鐵城的佈置來看,舒翰根本不相信。
讓普通人去抵擋訓練有素的軍隊,除非這些普通人有足夠堅強的信念,不然這事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普通人紀律散漫,意志不堅定,那些野人雖然是野人,可也是現代社會的遺留,並不是一群不懂得兵法,人心的野獸,到時候進入黑鐵城,喊一句投降者免死,那麼會有多少人就乾脆這麼投降了?
舒翰不敢細想,而這些人可以投降,自己呢?自己能不能夠投降,如果可以,舒翰當然也願意投降,可他畢竟不是普通人,如果黑鐵城成為野人們的天堂,那自己又該怎麼辦?
自己對那些野人完全沒有任何的瞭解,而他們能夠給自己張若明一般的信任麼?顯然不能,或許他們不會要自己的命,但自己也不可能再像如今這樣,呼風喚雨,幾乎做到張若明之下,張氏集團萬人之上的地位。
如果沒有了這一份權勢,自己還怎麼蒐集資源,來成為一名天行者?又怎麼去跟家裡瞭解這個世界呢?所以黑鐵城的平民百姓可以投降,對他們來說,誰統治他們並沒有任何的關係,只要野人們不隨便燒殺搶掠,他們其實是不在意的。
但舒翰不行,正是因為如今的黑鐵城,他才能夠掌握權利,如果當權者換了,他這樣的人,還能不能夠作穩如今的位置,這顯然是一件不靠譜的事情,所以他必須要想辦法,把這件事情解決,而解決的辦法,舒翰腦子裡確實有一個,那就是在黑鐵城裡培養一批忠誠與張氏集團,忠誠與自己計程車兵,而這些士兵的來源,便是鐵礦區的工人們。
相比起黑鐵城的普通老百姓,在舒翰的心中,這一批礦工顯然更加靠得住,首先自己對他們有恩,大部分的礦工對自己還是十分感激的,讓他們去死恐怕很難,但赴湯蹈火,卻絕對沒有問題,這一點,舒翰有著絕對的自信,同時這些礦工,平日裡過慣了集體生活,而士兵本身也是集體生活的一種,所以這種身份的轉變並不會帶來太多的麻煩。
不像一般老百姓,原本都是獨門獨戶的過日子,讓他們突然集結在一起,一群大男人一起過日子,他們是無法在短時間內習慣的,而礦工們沒有這個問題,二來則是礦工具有強大的紀律性,他們每天的上班都有非常準確的時間,在這一點上,也比黑鐵城裡的普通人好不少。
第三點則更為重要,那就是礦區裡已經有明確的上下級制度,監工們就是軍官,礦工們就是士兵,雙方本來就是互相聽從的關係,這樣一來,轉變成為軍隊的關係也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中間也不會出現大量的刺頭,去違反軍隊的規定,所以礦區之中的礦工和監工就是舒翰最好的部隊。
當然,同一時間,還需要維持礦區的開採,不然沒有了原料,就不能夠生產足夠的武器,前線計程車兵就會出現物資短缺,那舒翰的罪過就大了,因此如何安排減少人員之中的生產量,以保證各方面的需求,就是舒翰需要做的。
這一份報告,舒翰足足寫了兩萬多字,等到把整份報告寫完,讓張松等人去做校對和抄寫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凌晨了,舒翰打了一個哈欠,這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還答應了傅爾藍要在晚上去看望她,連忙給自己洗一把臉,帶著長柯便到醫院去。
此時的醫院安靜了很多,相比起中午時的熱鬧,大多數人都已經入睡,一些輕傷患者都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家,重病的人也都被照顧起來,,醫院門口的廣場上,一個個裹屍袋訴說著這幾天的戰鬥到底有多麼的艱辛,舒翰不看這些,連忙走上四樓,進到傅爾藍的房間,只見裡面卻是空蕩蕩的。
舒翰心裡一愣,隨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走到護士櫃檯處,問道:“四零四號房的傅先生,怎麼不見了?”護士抬起頭看了一眼舒翰,然後說道:“請稍等一下。”然後便翻動桌子上的記錄冊,很快便說道:“哦,傅xx在今日二十二點重傷不治,如今已經送到太平間,正在等待火化。”
“好的,謝謝。”舒翰縱管已經猜到這個可能,但聽到這答案,心裡還是不由一沉,他沒想到會這麼快,沈醫生說的果然是客氣了,按照舒翰一般的理解,醫生在病情不確定的情況之下,往往是會往嚴重的方向去說,這樣到時候如果人出事了,他們也可以說,天命如此,自己努力了,病患的家人們也不會太怨恨醫生。
這並不是什麼欺騙,而是一種自我保護,在醫患關係不好的當代,醫生們有時候就是不能夠說實話,不然如果出現一丁點的意外,那最後倒黴的就是自己了,所以在如今的醫院,即便是做一個切盲腸的小手術,都需要籤自願書,表示如果出現意外與醫院無關,可想而知,醫院到底怕到什麼程度了。
但在沈醫生這,顯然不是如此,如果面對普通病患,或許他也還會使用那一套話術,來幫助自己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但他面對的是自己的多年同事,這或許讓他說話的時候,就會不免往好的地方說,而舒翰因為對醫生講話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解,所以縱然從沈醫生的表情裡預感到情況不妙,但也沒想到當天晚上人就走了。
連忙走到地下室,便見到這裡烏泱泱攏著一大群人,舒翰在長柯還有兩個保鏢的幫助之下,很快便找到傅爾藍一家,三個人正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個裹屍袋,前面排著十幾戶的人家,都在等待著屍體焚燒。
“爾藍。”舒翰走上去叫了一聲,傅爾藍聽到她的聲音,連忙跑過來抱住她,什麼話都沒有說,舒翰拍打著她的背,心裡也很不是滋味,輕聲說道:“抱歉,我來晚了。”傅爾藍依舊什麼話都沒有說,舒翰便也不再說話,留下來陪著傅家的人等到屍體火化。
在現代親人死去之後,還有一個頭七,往往家裡的人要守著幾天的時間,但在這裡,顯然已經沒有這麼多空閒的時間讓給家屬們哀悼,緬懷,甚至連追悼會都開不成,只能夠快速燒掉,以避免屍體腐爛,引發瘟疫。
當輪到傅爾藍的父親時,一旁的藍心突然哭出聲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淚卻從蒼老的臉上不斷滑落,嘴裡輕輕呼著“老傅,老傅,你怎麼就丟下我一個人了呢。”這個堅強的女人,或許一輩子都沒怎麼落過淚,而此時,聽到她的這句話,不知怎麼的,舒翰也哭了。
人類文明消亡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