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
“情”可真是個誤人子弟的東西,沈子邀如是,當初的她亦如是。盛長寧默默收回打量四周的餘光,只低垂著頭,去看桌几上的紋路。
沈約以手撐著下巴,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對面,盛長寧不自然的微表情與動作,盡入他眼中。
登時他便咧嘴笑了起來。
前世盛長清的封號也是“奉寧”,他怕沈臨之那聲“阿寧”只是在喚盛長清。可若說先前還稍稍抱有疑慮,如今他便是真的確定了。
是他的寧寧。
恰時,殿門口傳來內侍的呼聲,捏著嗓兒,裡外透著恭敬。
“陛下到——”
“越國大使到——”
殿內眾人連忙起身伏拜,盛長寧亦提著裙裾,沒有停頓跪地,周邊齊呼聲震震。
從眼前一帶而過的墨赭色袞服擺邊綴著金線,盛長寧垂下長睫,看著地面上鑲嵌著的玉石地面。
父皇在時,長定殿是最不討他歡喜的宮殿,沒有之一。
原因只在於其過分奢靡。
這座宮殿原先被喚作“長歡殿”,其建於一百多年前,歷經幾代帝王,最離譜的還是皇祖父那輩。
那時這裡的殿堂被改建成一方偌大的液池,玉磚嵌地,金箔圍樑柱,是隨處可見的金玉堆砌。
每至開宴,三千美酒注入液池中,宴上賓客如雲,席間琉璃、瓷盞盛著胡酒被人推盞而飲,隨著胡人歌姬的曼妙舞姿,所有人沉淪得如置身幻境中……
父皇見慣了這種酒池肉林與紙醉金迷,與她和兄長說這些往事時,面容浮現的,是打骨子裡生出的厭惡。
後來,長定殿的酒池被父皇使人拆去,能換下的金玉器皿都歸入了國庫,用以日後的民生生計,連匾額也被替換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父皇親自落下的筆墨。
長定殿。
《廣雅》中曾曰:長,久也。他期望大楚社稷建久安之勢,成長治之業。
“眾卿平身罷。”
那聲透著些許熟稔的嗓音在上首繚繞,盛長寧的思緒慢慢收回,被元兒順勢扶著起身。
視線驟然間恢復敞亮,盛長寧只覺得有些恍惚,還是元兒死死地拉了下她的袖擺,她這才坐下。
好在眾人只顧著,關注那位坐在盛長慕下方的越人使臣,並未有人注意到她的動作慢半拍。
盛長寧不動聲色地輕吁了口氣,再恢復正經神色地抬頭時,就對上了對面席座的人的擔憂目光。
毫不掩飾,彷彿透過她動作的細微末節,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一般。
盛長寧再次怔了下,趁著元兒替她理著裙襬時,盛長寧微乎其微地衝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礙。
可沈約卻仍舊皺著眉,一副不贊同的模樣。盛長寧只得無奈地錯開目光,心中對盛長清竟騰起了絲絲的羨慕與愧疚。
沈家二公子雖在外人面前浪蕩不羈,可到底對盛長清還是以真心實意相待,若長清沒死,這於她來說的確是樁好姻緣。
只可惜……她是盛長寧,註定給不了沈子邀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