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洛在內,好幾個看過邸報的政要一起點了點頭:“沒錯。”
元洪景繼續:“大行臺還寫到,原、涇、豳三州人馬已於當日早些時候離開巖綠,各歸本州。
不好!裴果聽在耳朵裡,暗叫一聲苦。
果然元洪景侃侃如流:“那我就不明白了,我姊夫早一日就奔了西頭去,大行臺第二天才啟程,走的又是東邊的道,他兩個是如何碰到一起去的?”
嘶!幾個政要倒吸了一口涼氣,其中有人自語道:“元右丞此言有理。依著邸報,大行臺最後所處之地,實乃巖綠,而那時侯莫陳悅將軍已然西去。。。”
另一人接得斬釘截鐵:“所以這謀害大行臺的元兇,多半不會是侯莫陳悅將軍,十有八九,正是身在巖綠的宇文泰!”
四下裡嗡嗡聲大起,圍觀者裡十個有九個亦作了此等推論,於是看著赫連達的目光,儼然已作不善。
“好賊子,好算計!”赫連達急叫起來:“莫說你等想不到,便是大行臺當初,也不曾料到侯莫陳悅竟會在半途上特意候著,其後又誆騙大行臺,說是臨時起意要去涇州而非原州,因此改道往東,恰為同路。大行臺正是輕信了此賊,方為此賊謀害在敷城郡直羅鎮上!”
話音才落,元洪景呲笑了起來:“赫連兄倒是好口才。。。好罷,就依著赫連兄所言,真是我家姊夫謀害了大行臺,那麼洪景敢問,這位本該身處巖綠的裴縣侯,又是怎麼與遠在直羅鎮上的赫連兄給湊在了一起?”
此言一出,全場無不對著赫連達怒目而視。
早有“聰明人”叫出聲來:“好你個赫連達,瞧著忠厚,實是個狼心狗肺之徒!我算是聽明白了,明明就是你夥同宇文泰還有裴果謀害了大行臺,這會兒卻還想憑著一張嘴來賺長安,是也不是?”元洪景在旁,不失時機贊得一句:“蔣兄果然聰慧,一點就透!”說罷朝著赫連達連連搖頭,唉聲嘆氣,彷彿對赫連達背主之舉深為失望。
群情激憤,怒罵聲四起。赫連達百口莫辯,眼巴巴去看寇洛時,這老兒狠狠瞪了赫連達一眼,重重冷哼聲裡,邁開大腿,儼然就待拂袖而去。
赫連達滿頭大汗,連聲呼喊,寇洛只作不理。
當是時,晴空裡突然響起了一聲炸雷,震得近前人人耳朵嗡嗡:“寇左丞!敢問南海珊瑚何在?”
循聲望去,原來正是角落裡裴果用盡全身氣力,吼得這麼一句。瞧不出,這廝已是給捆作個粽子,居然還能聲大如雷,這一刻,總算是掙回幾分“兇魔”名頭。
只此一句,且是聽來極為莫名其妙的一句,竟教寇洛全身一震,一條腿再也邁不開去,赫然轉過身來!
眾人固然不及反應,元洪景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眼睜睜看著寇洛直直走到裴果身旁,大手起處,生生將裴果撈了起來。
應是裴果耳語了幾句,寇洛伸手探入裴果懷中,取出來時,赫然多了一封書信在手。
寇洛開啟書信,一目十行,轉瞬看完,再抬起頭來時,老淚縱橫:“謀害大行臺者。。。侯莫陳悅是也!”
剎那間長街裡開了鍋,震驚、懷疑、迷惑。。。人人臉上寫著種種千奇百怪。
元洪景在內,好幾個政要一發擁到寇洛身旁,遂得一觀書信內容。他幾個如何認不得賀拔嶽的筆跡?信中所寫,更謂一目瞭然赫連達說的果然是真話,賀拔嶽確然離開了巖綠,途中不幸為侯莫陳悅所騙,再後頭的事情,不問可知。
元洪景面色大變,猛地一跺腳,高喊道:“裴果假造大行臺書信,寇洛與之勾結,來人!格殺勿論!”
場中不乏元洪景的親信,早是拔出刀來,其餘不明情勢者,大約是近來聆聽元洪景發號施令慣了,聞言不由自主,也都蠢蠢欲動。
“我看誰敢動手?”又是一聲炸雷,這次卻是老寇洛丹田提氣,噴湧而出。就見他迅如脫兔,一腳踹倒元洪景,反手已是抽出佩刀,架在了元洪景的脖子上。
有風來,吹動寇洛長長鬚發,雖作全白,不減他凜凜威勢。
積威所至,場中兵將全為調轉矛頭,少數元洪景的親信瞬間給圍將起來,無不跪地投降。
。。。。。。
寇洛府中,裴果終是見到了那株南海珊瑚。一瞬間他淚如雨下:“阿幹!是你!一定是你的在天之靈,猶然護佑著這千里關中!”
在場長安政要,無不垂淚。
此時元洪景已為下入獄中,容後發落。便有人忍不住叫道:“大行臺既去,眼下總要有人站出來,日後也好帶領大夥兒保此關中疆土。”
眾人轟然稱是,一個個開口時,十之七八都是推寇洛為主。
寇洛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裴果身上,雙手合起,竟作深深一揖:“寇洛垂垂老矣,豈能當得起如此大任?宇文使君正當英雄年壯,又有裴侯這等蓋世豪傑相佐,試問關中,何人堪比?煩請裴侯轉告宇文使君,不日他掃平侯莫陳悅,東來長安時,寇洛當掃榻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