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就把一老一少讓進了門內。
祖元和蘭望從眼角的余光中相互對視了一眼,互相都看出了對方眼中滿滿的狐疑。
說好的”不受歡迎“呢?說好的”態度惡劣“呢?
再說了,這麼樣一個大戶人家,就算是稍微落魄一點,也不至於讓內宅女眷直接出來給陌生客人應門吧?!
疑惑歸疑惑,二人還是在女子的引領下向內宅走去。
一路上,看到四周的景象,蘭望隱隱明白了這沈家為什麼要讓一個女子出來開門整個沈宅壓根兒就沒有人了!院落內的地面和廊下還算乾淨,可是四周的花圃樹木很明顯已經有相當長時間無人打理,到處是枯枝敗葉;仔細看去,頭頂上房簷的瓦片之間已經開始長出細密的雜草,用上好青石板鋪就的臺階也逐漸被滑膩的青苔所覆蓋;整座院落裡空無一人,雖然傢什器具都擺的井井有條,可是卻沒有人來使用整個院子裡別說是管家僕人侍女,就連個粗使婆子都看不到。
到了內院門口,祖元作為外人就不方便進內宅了,只有蘭望一人拎著一個極小巧的藥箱,好似跟著老師排隊的小學生那樣“乖巧”地一扭一扭著走路,跟著女子進入了內宅正房。
正房裡光線非常昏暗,空氣中隱隱漂浮著灰塵,還間或瀰漫著一股很濃重的藥材味道。屋內的陳設倒是還整潔,所有能擦的地方也都被擦的一塵不染。蘭望挺同情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主人的看起來整個宅子的清理灑掃都得她一個人負責,可這正房堂屋裡的灰這樣大,剛擦掉就又落下來一層,她得多辛苦啊!
二人就這麼往內宅深處走去,雙方都一言不發。
“小子斗膽,敢問貴夫人如何稱呼?” 蘭望實在是忍不住了,想要找點話題打破沉默。
婦人愣了一下,然後平靜答道:”啊,小女子乃江南人士,孃家姓蔣,五年前嫁與沈夢澤沈翰林為妻,小神醫稱呼我沈夫人即可。“
穿越者頓時心神俱震
“這女子就是沈夢澤我的病人的老婆?!”
“沈家的情況已經糟到這個地步了?連大少奶奶都得出來招呼客人?其他家人呢?僕役呢?還有長輩呢?!”
蘭大少爺的頭腦又開始飛速運轉。
不過,老僱傭兵面前的蔣氏也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她似乎是看出了小郎中的疑惑,便幽幽輕嘆了一口氣,開口解釋道:
”讓小神醫見笑了,這大宅裡本不是如此冷清,可是自三年多以前長兄長嫂遇害、公公婆婆相繼仙去、幼弟不知所蹤以後,宅門裡就越發寂寥了。為了給我相公治病,能賣的產業都賣完了,家裡值錢的物品賣光了,僕人和管家也都陸陸續續遣散了,這宅子就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可是沈夫人,若如此說的話,沈翰林治病的開銷又從哪裡來啊?” 蘭望順口就把心中的疑惑全吐了出來,可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聽到這話,蔣氏似乎認為蘭望是懷疑她沒有錢支付高額的懸賞,臉色越發窘迫起來:“湯藥錢和日常補貼家用的開銷就靠我做些女紅和趁手物什維繫,產業就只有用沈家這座老宅來衝抵了。”
蘭望也覺得自己這樣無意間給病人家屬施加過大的壓力是很不道德的行為,便儘量寬慰道:“夫人放心,沈老爺吉人自有天相,絕對不會有事的。” 說句實在話,這種安慰的語言一出口,就連蘭大少爺自己都覺得很假、毫無營養,對於蔣氏來說也只不過是聊勝於無罷了。
蘭望也意識到:原來沈家懸賞中所許諾的十萬金和隨意挑選的一處產業,很可能全要泡湯了。
可是進來都進來了,蘭望這個當醫生的也不好因為病人家屬付不起診金而扭頭就走。
“沈夫人,我們先進去看看病人吧。”
蔣氏聽到這話好像如釋重負一般:”好的,臥房很近了,請隨我來。“
在一間昏暗的臥室裡,蘭望隔著輕紗製成的幃幔,看清楚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沈翰林。
這是一個尚且不到三十歲的男子,身材修長、面容俊朗,可是面板卻呈現一種近乎於死人的慘白。他穿著一身寬鬆的灰色袍子,靜靜地仰面躺在床上,胸腹部沒有起伏、動脈血管沒有跳動、口鼻處沒有氣息,總之就是沒有一絲活人的跡象。
蘭望知道,這人還活著,但實際上卻已經和死人無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