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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齊朝元平十五年冬,隸屬通州的一個小小鎮子延浦,一個看起來還算殷實的三進院落,進進出出的聚了不少人。主家和下人在沉悶壓抑的氣氛中忙碌著,親朋賓客則沉默的坐在不同的待客廳裡,或沉默不語、或唏噓嘆息。

秦家大房自然算不上望族,但在小小的延浦鎮,著實是數得上的殷實之家。

眾所周知,連老太是秦家大房的頂樑柱。

上個月,身體一向硬朗的連老太突然病倒,病情急轉直下,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就熬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今日一早,郎中已經給了話,準備後事吧,老太太就這一半天的事情了。

所以秦家親朋才聚在一起,等著送連老太最後一程。

病榻上的連老太氣息微弱,但在她模糊的意思裡,依稀記得,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還沒落在實處,她得安頓妥當,一定要安頓妥當……她不能就這麼走了……堅決不能……

隨著連老太內心的強烈掙扎,守在連老太身邊的丫頭也低撥出聲:“醒了,老太太醒了!”

“是嗎是嗎……”連老太的三個兒子齊齊上前,兒媳們也緊跟著從錦凳上起身,湊了過來,“母親,母親您怎樣了?”

連老太從昨日開始昏睡,這樣子已經維持了一天一夜,氣息越來越弱,眾人都以為老太太大概就會這麼睡過去,沒想到終於醒了過來。

這算是迴光返照吧?見連老太睜開的眼睛裡略有精神,探頭看過來的秦家子孫心中悲切。

連老太算起來也是兒孫滿堂,這時都聚在她的病榻前。

外間屋一張桌旁,一個上了年紀的貴婦聽到動靜,也站了起來,走到裡間屋的門前,遠遠望進去。

但她終究不是連老太的至親,沒有主人家的招呼,自然不好擅自入內,只是面色傷感的等著,希望自幼的手帕交能在彌留之際想起見一見她。

連老太勉力睜開眼睛,視線竟是近些日子以來從未有過的清明,精神也好了很多。

她的視線在床前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卻是略過了表情各異的兒子兒媳,定在了伺候她大半輩子的劉嬤嬤身上。

“我……我,我自己準備的壽衣,香……香蓮你去拿來,幫我換上……”連老太依然很虛弱,表達的意思卻很清楚。

劉嬤嬤臉色微變了變,瞬間恢復正常,屈膝應下,直呼便轉身去找連老太說的壽衣。

秦家三兄弟和各自的媳婦面面相覷,很是詫異。

母親這是什麼意思?眼看著到了最後時刻,竟是什麼都不交代,一開口,卻要換她自己準備的壽衣。

難道母親以為,他們這些當兒子的,連母親百年之後的壽衣都不給準備嗎?

“母親……”秦家長子剛想開口,就被連老太看過來的厭煩眼神制止。有心再解釋幾句,眼角掃一眼周圍的人,很是鬱悶的閉上了嘴。

連老太費力的把視線移開,追著劉嬤嬤的背影,不錯眼的看著。

外圍的孫子孫女依稀聽祖母說了句話,卻沒聽清具體內容,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安靜的跪在後方。

在連老太的強烈期盼中,劉嬤嬤捧著一套壽衣,在兒孫們的注視下,站在病榻前。

連老太艱難抬眼,對兒子兒媳們說道:“我……我是不成了,你們都下去吧,去……去準備後事,讓香蓮給我換裝殮的衣物。”

“母親您身體好著呢,怎麼好說這種喪氣話?”秦家老三安慰道。

“你們……這是看我不行了,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是吧?!”連老太的聲音微弱,但餘威猶在,目光露出些許往日的銳利。

三個兒子相互對視,陸續後退,秦家老大招呼屋裡其他人離開時,不著痕跡的給妻子張氏遞了個眼神。

張氏跟著起身了,卻不是離開,而是飛快扯住劉嬤嬤手裡捧著的壽衣,嘴裡說著:“母親身子重,劉嬤嬤一個人做不來這事兒,兒媳留下來幫把手吧。”

忽然的變故讓劉嬤嬤大驚,連忙抱緊壽衣推後,想要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