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晞忙了三四天,和兵部、樞密院交接清楚,往順風總號後院約請了李桑柔,和喬先生等人一起,又叫上幾位祖傳數代挖冰窖的老供奉,以及幾位堪輿的先生,一行二三十人,去京畿一帶的皇莊檢視挑選。
帶上幾位堪輿的老先生,這是伍相公聽說這事兒之後,特意找顧晞交待的。
照伍相公的說法,第一,挖這麼大的地方,做這樣的事兒,他覺得,這得算是大事兒,最好看看風水,反正,也沒什麼壞處不是。
二來,風水風水,看風看水看地形,這畢竟是往地下挖,要是挖下去才發現地下有水脈,或是挖好了,逢上百年不遇的大雨,才發現地勢過窪,雨大了積水什麼的,那可就不合適了。
顧晞一聽,覺得很對,就從欽天監那邊,把幾個據說最厲害的堪輿先兒,全請出來了。
一大清早,顧晞帶著挖冰窖供奉,堪輿的先兒,出了北城門,會合了等在城門外的李桑柔、黑馬等人,以及喬先生、李啟安等人,不緊不慢,往頭一處皇莊過去。
從城門往外,房舍攤販到處都是,人煙若倒扇形往外漫延,由稠密到稀疏,足足連綿了七八里。
眾人勒著馬,一邊走一邊看,過了這七八里路,阡陌縱橫之中,一座靠著官道的村莊不大,挨著官道的打麥場上,豎著根兩丈多高的杆子,一面布幌子有半根杆子那麼長,紅底上三個雪白大字:收棉花。
顧晞得過顧瑾的交待,又特意讓如意細細打聽過這棉花的事兒,看到收棉花三個字,立刻勒住馬,看向李桑柔笑道:“你的棉花?”
“不是我的。跟我沒什麼相關。
“最早種棉花的,是瞎子他王師兄,慧眼識珠一力推廣的,是皇上,瞧出這棉花的好處,鋪本錢收棉花織線織布的,是揚州的孟娘子,好像還有別的有眼光的商家。
“這事兒,你看,都和我無關。”李桑柔笑道。
顧晞斜瞥著她,片刻,笑道:“行,你說跟你無關,那就和你無關。咱們去瞧瞧。”
收棉花的布幌子下,一邊放著三個半人多高的大竹筐,一邊放著兩隻三尺來高的木頭箱子,大竹筐裡放著棉花,木頭箱子裡堆滿了亮閃的銅錢。
布幌子下,對著兩個夥計一個車伕,已經排了七八個人,個個都抱著破竹筐,破竹筐裡,堆著或多或少的棉花。
兩個夥計,一個正仔細查驗棉花,一個託著墊板提筆記帳,車伕拎著秤,等著夥計查驗好棉花過秤。
李桑柔和喬先生等人一向不起眼,顧晞今天一身便裝,料子式樣都十分普通,帶的人又少,勉強算不太起眼。
他們這樣一群人,在貴人云集的建樂城,在見多識廣的建樂城周邊人眼裡,不算太驚動。
“這棉花什麼價?”顧晞在官道邊上下了馬,將韁繩遞給護衛,走到布幌子下,伸著頭,這看看,那看看,笑問道。
“一等的,二十個大錢,二等的,十六個大錢,三等,十二個大錢!”記好帳的夥計急忙陪笑答道。
“一個村裡,能收多少棉花?”顧晞仔細看了看裝棉花的三隻大筐。
“看村子大小,也看種的多少,少的也就十來斤,大的,四五百斤呢,”夥計陪笑欠身。
“你們是本地的,還是從揚州過來的?上頭管事兒是誰?”李桑柔跟在後面,問了句。
“小的是揚州過來的,這兩位是咱們建樂城本地人,小的們是跟著高管事過來的。”驗好棉花的夥計聽李桑柔這句問話問的不一般,急忙欠身答道。
“有多少人在收棉花?高管事呢?”李桑柔接著笑問道。
“和小的一起過來的,總計二十個,每人搭兩個人,總計二十隊,高管事,小的就不知道了。”夥計陪笑答話。
李桑柔嗯了一聲,看向顧晞,顧晞正興致勃勃的挨個看著排隊的農人筐子裡的棉花。
“咦,你這筐裡,就這些,怎麼這麼少?”顧晞看到第三個,是位老婦人,破竹筐裡,一層棉花連筐底都沒能蓋滿。
老婦人橫了顧晞一眼,沒理他。
“她把棉花苗兒撥了餵雞了。”後面一個婦人,聲調裡明顯透著幸災樂禍的味兒。
“我想喂,我餵雞咋啦,關你啥事兒!”老婦人猛回頭,衝婦人吼道。
“我沒跟你說話,我跟這位大爺說話!”婦人一邊說話,一邊用力拍著她那大半筐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