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領筵歸來,家裡已是熱鬧得翻了個兒。他是天子第一宣力大臣,以宰輔身份領兵在外欽差大臣、軍機大臣,太子太保領侍衛內大臣,又新晉封的一等公爵,滿城的門生故舊,誰不要趕熱灶窩兒緊奉迎忙巴結?按規矩,欽差歸京不能先回家,他在紫禁城賜筵召見,六部裡侍郎以下大小官員,凡平素有過一面之交杯水之情的,都早早聚集了他的“公府”裡,棠兒待官眷忙裡邊,福康安福靈安福隆安弟兄敷衍來客,從內院二門內到正廳門房過廈,來客足有幾百,東一團西一簇拉手見好兒說閒話磕牙等著“爵爺”回府賀喜。傅恆下轎,見外面長龍般車轎馬騾排出去半里有餘,轎伕走卒沿海子站了一地,連街上賣小吃冰糖葫蘆的也招來了,不禁皺了皺眉頭,已見三個兒子迎了出來,便站住腳,等他們過來行禮了,開口便說:“這是過廟會麼?還是給我送殯?你們也都是有官身的人了,怎麼這麼不曉事!這座彩坊,今晚就拆撤了,還有這牆上掛的花裡胡哨的綢子綾羅,晚上都撤了——誰的主意這麼大事張揚的?”
福隆安福靈安都怕父親,喏喏連聲退到一邊逼手側立,不敢回話。福康安卻甚大方,笑著回道:“彩坊彩帳是萬歲爺特旨賜的,老爺您瞧,上頭‘光大門楣’四個字也是御筆。兒子問過紀伯伯,紀伯伯也說當得。這些客人咱們並沒有請,人家要來,不好硬打發出去。兒子也不願張揚,人情世故兒,老爺進去見一見,然後一聲道乏,每人清茶一杯,端了送客,似乎合宜些兒,請老爺裁度。”
“萬歲爺賜的張掛一下,今晚撤了收庫。”傅恆便知事有因由,笑道,“這些人也真是的,這麼多的擁來,也不想想,就算有什麼事要辦,我能一一記得他們麼?”說著挪步進府,那小八子迎著,尖著嗓子可嗓門兒喊了一句:“爵相老爺回府囉!”人們立時肅靜下來。
傅恆從人叢中穿過大院,一霎兒時辰他已改變了逐客主意,臉上換了笑容,不時拉拉這個手,拍拍那個肩,隨口說幾句體恤問候話上了正房滴水簷下站定。
“我很高興,來的都是我的朋友,有老故交,老世交,老部下,當年同寅,還有昔年跟我辦差的一道出兵放馬的,都來了!”傅恆說著臉色泛紅,眼睛也放出光來,“只是這麼多人,這麼點地方兒,站沒個站處,坐也坐不下,實在簡慢了。按說兄弟做這麼大官,該是管大家一頓飯,出兵放馬的人都曉得官兵一體,帶兵的吃上司的飯叫‘吃大戶’,我情願讓大家也來吃我的大戶,也管得起,可惜伙房太小了,輪班兒吃要到半夜了,你們總得叫老傅歇歇兒對不對?”
人們發出一陣愉快的鬨笑聲。
傅恆陪著眾人笑,接著說道:“說我出遠門日久回來,大家來看我,這是人情,傅恆心裡領謝了。說到賀功,傅恆不敢當。無論在京從駕,出外辦差,我們都是皇上的犬馬奴才,辦好了是該當的,辦不好就該抽鞭子。賴主上洪福,大家攜力,這次金川事情辦得順利,不是我傅某有能耐,是主子提攜排程指揮有方!如果要賀,我們該賀我們聖天子萬年康健!”
至此眾人已聽呆了。福康安原擔心父親為了防小人說話冷淡客人甚至下逐客令,見傅恆如此料理,落落大方不落俗套,不禁暗自賓服:這份相臣風度磊落胸懷,自己還真得從頭學學。
“我知道大家心思。”傅恆擺了一下身子繼續說,“有的有公務,有的有私務要和我說,或許有求於我。須得說明白,我有權,這權是皇上給的。我秉公按情理辦事,皇上就許我,我懷了私情圖謀私利弄權,皇上就要辦我。從我這頭說,公義私誼自然兩全最好,就是私事,只要不害公義,不壞我品行名聲,該為朋友作的我也不推辭。總之請諸位老兄朋友諒達我的心而已。”他環顧了一下眾人,“我兒子說,要請眾位吃茶,也沒有這許多杯子啊——這樣,信陽知府給在京從徵軍士每人送二斤茶葉,我暫借來,每位帶一包回去自己衝著吃,好麼?”
“好!”眾人也不知是喝彩還是應承,答應得異樣齊整。
看著紛紛離去的這群官員,傅恆輕輕透了一口氣,一轉眼見高恆夫人站在燒茶伙房大門口,手裡提著茶壺失神地望著自己,心裡一沉走了過去,說道:“大嫂,你怎麼在這裡?”
“中堂爺回來,府裡忙……”高恆夫人臉色蒼白,張皇地迴避著傅恆目光,訥訥說道,“我閒著也是白閒著,過來幫一把手兒……”
傅恆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高恆犯事兒是另一檔子事。你是誥命夫人,不能做賊役。我和高恆素日私交很好,你們敗落下來,應該有照應的。大嫂,高恆的案子是萬歲爺欽定的,決斷權在萬歲爺那裡,你不要求這個求那個的了。回頭叫人送點銀子,教孩子們好好讀書,安生守時待命,孩子們出息,你也就有了依靠出頭之日。有什麼難處,只管來找我,或者棠兒也成,好麼?”高氏流著淚還要答謝,傅恆見和珅和馬二侉子從西花洞門出來,擺手說道:“就是這樣,你且回去吧。”折轉身笑著過去,邊走邊道:“聽阿桂說老馬在北京,我想你必來的,方才沒見,誰知你們躲到書房去了。和珅,好啊,青金石頂子戴上了!說是管了崇文門關稅?和親**裡很誇你能會辦事呢!”
和珅只靦腆一笑,拘謹地向傅恆一躬答禮,馬二侉子笑著向傅恆一揖到地,說道:“中堂爺,您這番出兵回來,我瞧著比先更爽明豁達了——幾曾見您說過這麼多話?有情有理有章法!老馬真是五體投地佩服之極!”
“你這官場混子,不花錢米湯只情灌我!”傅恆笑了笑,換了正容說道,“那個吳尚賢動身了沒有?我在軍中,萬歲爺有旨問這件事,還問起‘馬二侉子何許人’?我給主子密摺,說就是秦淮河邊和易瑛一道兒買古董的那個人!你看,做皇商做到驚動天聽,你不含糊!”馬二侉子嘻嘻直笑,說道:“是紀中堂不是易瑛。您把我和反賊扯一處去了!吳尚賢昨兒有信到了大理,估約現在在貴陽,離京早著呢。”傅恆點頭,又問和珅:“幾個稅關都整頓了?現在有多少人?每日能有多少厘金收項?收項歸哪裡?”
和珅初出道做官的人,十分嚴謹慎密,不敢和馬二侉子似的那般放肆,忙一側身賠笑道:“卑職已經整頓了,四個關,每天收項在一萬到一萬二千兩上下,內務府七,戶部三成分。中堂,我可真是開了眼,這幾個關裡頭原來官、吏、稅丁職分不分,竟是一鍋混賬丸子雜燴湯!收來的稅有的上賬有的不上賬,幾個人一嘀咕就私分了。內裡幾起子人都抱成團兒,一頭自己私分,又盯著別人。幸虧他們自己不和,都抱成一堆兒,算私分了一個國庫呢!開國一百多年,這是個沒人留心的黑角兒,不知流走了多少銀子——這些人都發透了!”
“一萬二千銀子!”傅恆不禁駭然,一年近四百萬的收項,自己一向竟沒有留心!想了想問道:“你怎麼整頓的?”
“前頭的賬沒法查了,我稟請桂中堂請旨,幾個關長和他們的親戚五十多人一律離位給我走人,各王府薦的人也一律開革,趕走撈錢的,留下辦事的。”和珅笑道,“留下的人盤賬建賬,重新調配差使,我和我的管家四關巡視,每日兩次雷打不動。這麼著,棋就走活了。”
傅恆讚賞地看一眼和珅,說道:“還這麼年輕,有膽量有識見!你沒有細說,想必還有別的料理章程,回頭寫個夾片細細說了,送軍機處看。且回吧,我明天歇半日,明天下午到軍機處當值,有要緊事到那裡再說。”說著便進二門,棠兒已和幾個大丫頭並嬤嬤婆子二十幾號有頭臉的僕婦守在照壁前等著了。
“這一回子爵換了公爵了,”更深人靜時分,傅恆曲肱躺在床上,撫摸著棠兒的頭髮說道,“那年封了爵,說我們府上匾額可以寫成‘**’,都笑。現在成‘公宮’了……”棠兒偎在丈夫懷裡,也用手捋理他的髮辮。一別年餘,偌大一個家務裡外操持,加著兒子出走,日夜煎心,她也變得深沉了。聽著丈夫說話,棠兒喟然嘆息一聲,說道:“你真的看去老了。一小半頭髮都白了……封公爵,我原也心熱,如今到手裡,想透了還不就那麼回事!安生再給主子出幾年力,求主子放你當個文華殿或者武英殿大學士,或者到毓慶宮當太子太傅,平平安安康康健健的多少是好!……方才聽你口氣又在問緬甸,緬甸在哪呀?有多遠呀?你這人打仗打出癮了麼?好好兒把康兒兄弟調理出來,不一樣是給皇上出力賣命?”傅恆道:“不是我逞強,五爺是萬歲爺的親兄弟,惱起來打得他魂不歸竅!這裡有個道理你一想就明白,這府裡上上下下幾百人,奴才們鑽沙子偷懶歇著站幹岸看河漲,就你著急就你忙,你惱不惱?我並不指著娘娘掙功名,可娘娘畢竟是我傅家護法神。娘娘不在,我更得努力。說到公字上,皇上一力提拔我,做到位極人臣,實在也只能老實拉磨拉到底了……”
棠兒一眼不眨盯著暗夜,思量著傅恆的話,喃喃說道:“出兵放馬忒兇險的了……小七子的事出來,我驚得幾夜沒睡,賞了老王頭一處宅院十個家僕,還有一萬兩銀子。小吉保不肯走,要跟康兒,你回頭給他補個缺……你說娘娘,如今那拉貴主兒升正宮是準定的事了,睞主兒和鈕貴主兒有那場子事,往後的事繁著呢!想來一個也不敢得罪。鈕貴主兒上回傳過來話,說上回進的伽楠香珠好,她妹子也想要一串,‘請’我代買。八月十三是她生辰,得趕緊買來送進去。這麼著又怕那拉氏不受用,就是睞主兒,如今也大非昔比——一樣兒三份禮,鈕主兒稍厚些,恐怕才能周到了。這沒有五萬銀子是決計辦不來的,方才老馬來我和他說過了,總歸禮上頭要和你身份相合……”
……其餘如夫妻倫敦之事,久別勝於新婚,自不必細述。
再說和珅和馬二侉子離了傅恆府,兩個人沒有坐轎,到前門館子裡吃了一頓涮羊肉,出來時天已向黑,約好第二日下午到軍機處給阿桂回事便各自分手。和珅自回了驢肉衚衕家裡。這裡名字雖臭,但其實是前明時的屠宰場,早已平廢了蓋起房子,年積月累成了一條曲曲彎彎不成方向的小巷。唯其名字不雅,房價也就低。和珅此時不闊,花了三百多兩銀子便買到兩進兩出一座大院。青堂瓦舍一色都是臥磚到頂的七成新房,倒也堂皇氣派。他年不足二十,左保右保已是四品京堂,算得是少年高位了,新朋舊友薦來當長隨的也有二三十個,就中選了個機靈的叫馬寶雲的當了內管家,劉全跟班在任上行走。吳氏憐憐母女兩個安排在後院,裡外人都叫“嫂太太”,其實大夥上吃飯,和珅書房灑掃庭除漿洗針線活計也做。初合之家熱熱鬧鬧的倒也有點興旺勢頭。和珅回到家裡,已經掌燈時分,見吳氏端飯上來,一邊坐了吃,笑問:“劉全下來了沒有?我這裡不用你侍候,有他們隨便弄點吃吃就成。大夥吃什麼?還是饅頭稀粥蘿蔔秧兒炒肉?”
“我不老不小的鬧在後頭做什麼?別這麼蛇蛇蠍蠍的女人似的。熱水好了,吃過飯這裡洗洗澡,睡著解乏。”吳氏張忙著端了熱水又抹桌子,手腳不停口中說話,“劉全下關,帶了一包東西在那櫃頂上放著,還給賬房上帶回二百四十兩銀子,說是分的‘利市’。我跟他說,這不是夥居過日子,也不是廟裡掛海單,得有個管賬先生,收支上頭都有賬房上管,家裡看門,迎送客人,跟主子的,各司其差,有上下有內外才像個大人家。”說著,放下抹布,從頭上拔下銀簪剔燈。和珅見她穿著蜜合色杏花滾邊大褂,套著雨過天青裙子,彎眉吊梢下一雙水杏三角眼盯著燈芯,纖纖五指映著燈紅裡透亮,像一枝紅玉蘭般玲瓏剔透,不禁痴痴的。吳氏有些覺得,自己審量了一下身上問道:“你看什麼?”
和珅嚥了一口唾液,把碗推過一邊,笑道:“方才和老馬一道吃過了,這菜好,你帶回去給憐憐吃。”吳氏道:“那你洗澡去,我等著把你髒衣服帶回去洗。”和珅笑道:“你可小心點,別叫風把燈吹滅了!”吳氏啐道:“模樣!剛吃飽幾頓飯就學的油嘴滑舌,九宮娘娘廟裡你暈著我給你洗擦,身上那個臭,到現在還噁心呢!”和珅笑著進裡屋去了。
一時和珅洗畢更衣出來,吳氏抱著衣服去了。和珅便開啟劉全帶回的包裹看,一解開便怔住了。只見裡邊放著黃燦燦亮晶晶三個金元寶,還有一堆散碎銀兩,從三十兩的台州紋餅到幾錢重的銀角子,一兩大小的銀錁子,合下來足有四百多兩銀子!還有個首飾匣子,和珅顫著手開啟了,裡頭是三枝翹鳳軟金翅兒宮花簪,每枝上頭珍珠盤攢嵌著一粒祖母綠——這就貴重得很了,其餘還有幾個極精緻的內畫鼻菸壺,四五掛伽楠香念珠……一堆物什在燈下五顏六彩,寶色光氣搖曳不定,粗算一下這包東西至少也值五萬銀子……和珅覺得有點頭暈,他也算見過世面的了,幾曾有這麼一堆寶貝放在自己近前!許久,他才從半醉中清醒過來,掩了包裹幾步跨到門口喊道:“劉全,劉全——你來!”
“唉——來了!”便聽劉全的腳步從大夥房那邊過來。他似乎喝過幾杯,半眯著眼進門,看著和珅道:“老爺叫我?”“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和珅指著桌子向道。劉全齜牙兒一笑,說道:“還有二百四十兩銀子,是他們盤賬,前頭庫銀的餘羨。這堆物件封在庫房裡,賬面上也沒有,大約是從前零碎過關,有的是賊贓截下來沒有繳刑部,堆在破爛裡頭,您瞧這包袱破爛流丟的,人都不留意。我跟管庫的說得交到您這裡送內務府結盤,就提溜回來了。”和珅問:“你給人家打條了沒有?”劉全木了臉,說道:“老高在外頭等我喝酒,沒打條子。”
和珅哼了一聲,說道:“這值不少銀子呢,明天我送內務府去。關裡剛整頓有點頭緒,你跟著我得有規矩。幸虧沒打條子,不然多少斤兩說不清,將來就是麻煩!”定了一下又道,“你歇著去吧。”
但這一夜他自己反而睡不著了。起初想得簡單,從裡頭取出三串伽楠珠子,“傅太太不是要用嗎?不用找老馬,這幾串孝敬了!”其餘的一繳,然後放心吃飯睡覺辦差!但想想不對:這是無頭財寶,繳給誰便宜了誰也說不定,繳軍機處肯定受表彰,但這算露了富——一次就繳五萬,下次不能少了這個數。若說是前任餘財,又要按規矩追究,那得罪的人就海了!若是不繳,分給關上兄弟,倒能落個好兒,只是若這次分了,下次分不分?分來分去容易分不勻,人們再借機總撈這個外快,前頭的“整頓”算泡湯兒了……循著“留下”思路想,五萬銀子足可把這個家業好好作興起來,能把房子修得和阿桂的宅院一樣,花廳、花園、海子、假山、書樓、戲臺……走馬燈般在腦海裡轉。他想換個題目,想女人,從吳氏身上想到嘉興樓的“小鴿兒”,從吳氏洗澡想到“小鴿兒”剝脫光了衣服,想來想去又轉回來,那堆財寶仍在眼前晃,驅之不去揮之又來。他惱自己“沒成色,沒見過大世面”,“啪”地扇自己一耳光,坐起來,不睡了。但接下來就沒再想“繳”這個字,一直想到雞叫,和珅才迷迷糊糊睡沉了。
直到巳末午初時牌和珅才一乍醒來。吳氏已經把飯端來。他匆匆扒著飯,看著外邊亮燦燦的秋陽,老樹婆娑樹影參差斑駁。忽然覺得自己昨晚可笑,也算闖蕩天下讀過幾本書的人了,遇了事就是灑脫料理不開,他忽然有了主意,“且留著。待對景兒好時候,直接繳給劉統勳,他是管刑部的,這錢來路不明,繳他是天公地道!”想定了也就神色泰然,起身便走,邊走邊道:“我去軍機處。叫劉全幾個關都轉轉,有事晚上給我回。”吳氏答應著,和珅已經去了。
待到西華門外,已是午正時牌,和珅下轎看時,卻不見馬二侉子的影兒。他和守門大監侍衛都極熟的,問了問才知道馬二侉子來過了,阿桂叫他回去取一件什麼東西再來。和珅也就不再等他,悠著步子進宮來,待到軍機處門口,見王八恥一干太監垂手侍立在窗前,遠遠乾清門前還有十幾個官員小聲交頭接耳。和珅略一揣度,便知乾隆在軍機房。他這個位份無論如何不敢驚動,他吁了一口氣,也不遠處迴避,老老實實站在聖諭鐵牌子旁侍立。眼看著傅恆踱著步子從隆宗門進來,他沒敢上去寒暄,只把頭更低垂了一些。
“你們看,朕說傅恆在家呆不住,果真就來了。”傅恆一進門便聽乾隆說道,“你何必這麼緊忙的,寬鬆休息幾日,有的差使你辦。”傅恆冷丁的一怔,才見乾隆坐在大炕上,阿桂紀昀,還有弘晝都在炕下小杌子上正在奏事說話,忙伏地給乾隆行禮,賠笑道:“雖是主子體恤,奴才怕歇得懶惰了。乍從金川回到北京,不知怎的,覺得平地上走道兒都不會了!奴才還是軍機處的人,主子雖還沒分差使,看他們忙,能幫幫手也是好的。”乾隆笑道:“方才還在說這事。雖說都是軍機大臣,朕給你首席位分。天下事多,你年富力強,阿桂要提調西北軍務,要準備到西寧督軍,紀昀修纂四庫全書不能多管政務,延清不能再拼命了,得把身體養好。所以給你加擔子,多為朕分勞。”說著抬手叫起,傅恆只好謝恩道:“奴才敢不竭盡草茅努力襄贊,凡諸政務,奴才們必精心商酌,請旨施行。”說罷叩頭起身,又一揖,謝座。
乾隆含笑點頭,接著方才的話題說道:“朕料劉統勳也要來的,你們接著說,中午陪朕一道兒進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