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歲兵禍,天下多有谷不豐登,此事,丞相當知曉?”
見審食其點了點頭,劉弘便開始了自己最喜歡的論證方式:擺資料。
“朕觀石渠閣之文件,知去歲,關中所收之稅三千萬石;然國庫所入者,竟不足二千萬石?”
說著,劉弘便對審食其稍一拜:“還請丞相為朕解惑。”
聞言,審食其本有些莊嚴的面色稍輕鬆了些,與張蒼對視一眼,便淡笑著解答出了劉弘地疑惑。
劉弘根據天下漢民三百萬戶,年產粟米九萬萬石,十五稅一,得出每年,中央應該有六千萬石粟米的農稅收入。
而實際收入只有三千萬石左右,這讓劉弘潛意識以為:諸侯+徹侯將剩下一半都給吃了!
但隨著審食其一句句將內因外有道出,劉弘逐漸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
“陛下當知去歲,國庫實得農稅,兌錢十六萬萬;彼時糧價石錢八十,十六萬萬錢,便為二千萬石糧。”
說著,審食其善意的一笑:“陛下莫不以為,天下民三百餘萬戶,戶繳農稅二十石,便當的六千萬石?”
只見審食其笑著搖了搖頭:“陛下既問,臣不敢不答:今漢天下,確得民二千二百萬,戶三百萬餘;然其田畝,卻非為家家戶戶得百畝。”
“關中民今百萬戶,多得高皇帝授百畝田;然關東,則盡行小畝,若以關中之大畝論,關東之民,多戶田五十畝而已···”
“如此,漢家一歲之稅,便當為四千萬石。”
說著,審食其稍一清嗓:“然天下之民,徹侯勳臣的其一、關東諸侯得其二;朝堂得其七。”
“如此,農稅便當為歲二千八百萬石。”
言罷,審食其又看了看一旁的張蒼,方耐心道出其中關鍵。
“然郡縣所收之稅,非盡送長安。”
“地方郡縣之俸祿,自有丞相府分之;然郡縣之用度、道路之修繕、驛道、驛館等用,則於秋收之後,郡縣自所收之農稅截留,復修奏一封,同農稅送至國庫。”
“如此,方得今天下農稅,歲二千萬石餘;其餘八百萬石餘,則由郡縣截留,以為政用之費也···”
聽到這裡,劉弘腦海中,才浮現出一段塵封的記憶。
那還是劉弘剛上大學,在課堂上聽教授講到‘漢室的農稅都收粟米’時,劉弘疑惑地問了一句:那地方官府要用錢怎麼辦?
等上頭撥款···
撥米嗎?
當時,階梯教室內鬨堂大笑,還是教授耐心的解釋了一句:秋收之後,地方官府會截留一部分農稅,作為政府運作經費。
“嗨,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自嘲一笑,劉弘自然地一拜:“謝丞相解朕之惑。”
言罷,劉弘卻是話頭一轉:“去歲,國庫得稅十六萬萬錢;那丞相可知今歲,國庫當得農稅幾許?”
聽到’今年農稅多少‘的時候,審食其面上笑容陡然一滯。
等劉弘隱晦提出‘正在考慮今年農稅減半’時,審食其的臉徹底黑了下去。
——不說關東,光是基本沒受戰火影響的關中,今年的糧食產出就縮短為了去年的三分之二!
要是在減半···
“陛,陛下!”
就見審食其面色一急:“陛下仁義愛民,自乃社稷之福;然今歲本谷不豐登,若陛下再行減稅之策,臣恐今歲,丞相府將無以為繼啊···”
說著,審食其滿是焦急地一拜,面色滿是委屈。
卻見劉弘嘴角頓時一揚,擺了擺手,淡笑道:“丞相莫憂~”
“得主爵都尉在,便是國庫空虛,亦有少府可暫為倚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