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定主意,楊正便猶豫一番,決定稍作試探。
“不敢當將軍以公相稱,在下正是馬邑令楊正!”
“方才聽聞,將軍乃奉代王之令至此,乃為安置城外百姓?”
“不知將軍可以符信為憑?”
“除安置百姓,代王可另有詔諭?將軍所部,可欲入城?”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地處兩國交界,戰爭最前線的地方官員,楊正的素養絕對在水準線以上。
一番話語中規中矩,屬於官員之間絕對正常的交流確認,絲毫沒有得罪人的地方,又直指問題關鍵。
——太祖高皇帝制:凡軍卒調動五十人以上,均需虎符、詔書為憑!
馬邑地處代北,在北方防線最前端,雖然不可能完全遵照這項軍隊調動制度,卻也不是想調動就調動。
就拿城外這千人左右的部隊來說,要想讓這樣一支部隊在代國領土之內,從晉陽一路北上到馬邑,起碼需要滿足三個前提條件。
一:代王親自下達王詔,並將象徵兵權的將軍印,暫時交給這支部隊的主將!
二:在這支部隊開始調動的第一時間,代王就必須立即發出一份奏報,八百里加急送往長安,以說明此次調動的意圖。
三:馬邑以北確定出現了百人以上的匈奴武裝部隊,並明確表現出了敵意!
這三個條件中,無論任何一條沒有被滿足,這次軍隊調動就屬於違法,事後以謀逆論處!
而現在,楊正在已經下令馬邑戒嚴的情況下,根本無法確認代王有沒有發出王詔、有沒有給長安八百里加急報備這次軍事調動。
——甚至就連代王現在到底在不在王都晉陽,楊正都無法確認!
這種情況下,楊正唯一能做的,就是透過查驗城外軍官的將軍印,來判斷這支部隊的來歷。
如果城外這人果真是晉陽派來的漢軍將官,那楊正這番做法也屬於正常的查驗程式,根本不會得罪人。
如是想著,楊正便稍昂起頭,看向城外那人。
不出意外的,那人從懷裡掏出了一枚銅製方印,舉向楊正的方向。
“此乃代王所賜之將軍印。”
“另,吾部此番至馬邑,乃欲接管馬邑城防。”
“箇中另有內由,不便為外人知,還請稍開城門,鄙人入城面說與公。”
聽聞此言,楊正方放鬆些許的弦又陡然緊繃起來!
——離得那麼遠,楊正根本無法確認那枚將軍印的真偽!
可要是開城門,萬一那人是細作,城外的匈奴人策馬疾馳,片刻之內就能殺到城門下!
想到這裡,楊正便遲疑的抬起頭,語帶歉意的望向城外那人。
“非為鄙人慾觸怒將軍,實時值秋九,代北人心惶惶,下官不敢擅開城門。”
如是說者,楊正便示意一旁的軍卒,從城門上放下一個用繩索繫著的竹筐,對城外的軍官一拱手。
“還請將軍見諒,獨至城牆之上,待鄙人查驗符印,再言其他。”
言罷,楊正便似是愧疚至極,實則目光灼灼的望向城外,觀察起那個自稱是晉陽軍卒將官的人作何反應。
怎料那軍官絲毫沒有惱羞成怒的模樣,似是稍一思慮,便微微點了點頭。
“此應有之理。”
認可了楊正謹慎的做法之後,那軍官便回過頭,在馬上稍稍坐高了些。
“原地戒嚴!”
呼嚎一聲,待城外的軍卒們大半席地而坐,一小部分外圍士卒開始佈置哨位,軍官才翻身下馬,緩緩來到了城牆根下。
而後,軍官似是確認般拽了拽系在竹筐上的麻繩,確定自己不會被摔下來後,才安然踩進竹筐中,彆扭的坐了下來。
看著軍官這番舉動,楊正心中戒備消散大半,卻也還保留著靈魂深處,那最後一絲警惕。
“拉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