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鈞也很高興,他很小的時候便沒了父親,王源的出現在他心裡就是個父親的角色,而且是個理解他的父親角色。所以拜王源為義父這件事,他毫無抗拒的感覺。而且小孩子的心思裡覺得,王源成了自己的義父,那麼和孃親之間的那些事情也似乎在心裡覺得有些順理成章了。父親和母親不就是該在一起的麼。
“也不必擇日,也不必鋪張,鈞兒你現在便來磕頭認義父吧,帶你們父子凱旋迴來之日,咱們大辦宴席慶賀此事,現在卻沒什麼時間操辦了。”秦國夫人微笑道。
柳鈞立刻跪地‘咚咚’磕頭,口中連呼‘義父’不已。王源搜遍全身,只摸到了別在腰間的象徵羅衣門副統領的那枚麒麟玉佩,想了想伸手給了柳鈞做禮。在王源看來,這枚玉麒麟的玉佩對自己已經沒什麼用的,自己也不太稀罕這個玩意兒了,索性給了柳鈞便是。不知道有朝一日李輔國在柳鈞腰間看到這枚麒麟玉佩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想想其實蠻有趣的。
……
傍晚時分,王源回到家中,家中眾人都已經得到了王源被任命為劍南節度副使的訊息,一大家子人等著王源回來求證此事。王源召集眾人宣佈了這個訊息是真的,而且後天一早便要舉家離開京城前往劍南節度使治所益州的時候,大夥兒都炸開了鍋。
但公孫蘭和李欣兒卻不想其他人那麼的驚愕,早在昨晚王源從左相府赴宴歸來時便同她們兩個分析了目前的局勢。對於王源離開京城去劍南以此次冒險行動換取存身之地的想法,公孫蘭和李欣兒都表示贊同。實際上這師徒兩個根本就不想呆在京城之中,因為這兩人都隨時有暴露身份的可能。隨著王源越來越引人注目,他身邊的人的身份也極有可能被曝光。就像上次虢國夫人洞悉了李欣兒的身份一樣。
王源宣佈訊息之後,李欣兒以主母身份淡定的開始下達命令,發動眾人立刻開始準備行裝,打理物品,購買車馬等物準備後日動身之事。王家上下眾人雖然大多數人覺得不可理解,但主人的決定不可更改,倒也沒什麼好說的。十幾名家在京城的僕役不願隨行,黃三一一給他們結算工錢,打發他們離去。黃三一家四口,上次難民事件收留在府中做事的秦小六一家祖孫三個,以及另外十餘名婢女和僕役願意隨行,於是全家上下行前準備。
大夥兒都忙碌開的時候,王源卻獨自一人躲進了書房中,打了招呼讓所有人都不要來打攪自己。他要想清楚一件事情,那便是明日李龜年要自己協助的那件殺人的事情。
中午和李龜年一席談之後,王源起初幾乎斷定這是李輔國的一場試探行為,目的便是試一試自己是否還對羅衣門忠心。故意要李龜年告訴自己要在宮中殺人,自己要是不敢幹,便等於自己暴露了心思。但對於李龜年後來沒頭沒腦的說的幾句要自己必須幫他新譜的曲子填詞的事情很是沒弄明白。王源覺得這件事和殺人的事情沒什麼關聯,李龜年為何要浪費口舌說這件事情。
但是,剛才在秦國夫人閨房中的時候,自己套問秦國夫人關於貴妃對自己看法的時候,突然間似乎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秦國夫人說貴妃指定要自己為《春江月》一曲譜詞,這本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貴妃若是真心喜歡自己的詩作,提出這個要求也無可厚非。就像當年玄宗任性的要將醉醺醺的李白拖進宮裡當場填清平調一樣,那是個人的喜好和上位者的特權。
但正是這件看似無可厚非的事情,讓王源想到了和李龜年談話中的那幾句話。自己質疑李龜年為何非要自己幫忙的時候,李龜年說:“若非必須要你脅從,我豈會來找你幫忙?我在宮中獨來獨往執行了多少秘密任務,也沒叫人幫過一次忙。”
正是這句話讓王源一下子抓到了什麼。必須要自己脅從;貴妃指定自己填詞唱曲;李龜年最後非要自己今晚必須將春江月的詞寫好,他要練熟此曲。這幾件事一串聯起來,便會產生了一個極為駭人的結果來。也隱隱將矛頭指向了明日要刺殺的那個人的身份。
那個人極有可能是貴妃娘娘!
推斷出這個結果後,王源嚇得渾身冒汗,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太子瘋了!李輔國瘋了!羅衣門的人都瘋了!居然敢對貴妃娘娘動手,這將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但不知他們鋌而走險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達成什麼樣的目的。
王源仔仔細細的再捋一回自己的推斷,生恐自己漏了什麼細節,但結果依舊是如此。可以根據線索推斷的脈絡是,貴妃要聽譜了詞的新曲,而且要求是自己的填詞,並和李龜年同時為他演奏獻唱。而明日傍晚恐怕便是李龜年答應為貴妃獻唱的時間,正是利用這個機會,李龜年要和自己一起置對楊貴妃不利。李龜年所說的,明日傍晚是最佳的時機,而且之後會不驚動任何人的說法,王源也完全想不明白何為最佳機會,事後又如何能不驚動任何人。在王源看來,刺殺貴妃之後怕是當場便要被大卸八塊了。
雖然整件事情推斷起來似乎有不可理喻之處,在目的不明,動機不明,行事方法都不明確的情形下,王源能做的也只能是儘量根據蛛絲馬跡的細節推斷出目標是誰。而當這一切的推斷指向貴妃娘娘的時候,王源的整個人都木然了。
該怎麼辦?參與其中的後果是可以預見的,是乖乖的去聽話參與這場刺殺,還是要想辦法做點什麼,擺脫眼前這個困局。王源一時之間完全亂了方寸,腦子裡也沒有主意,不知道該如何化解這個危機。
良久之後,王源終於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開始認真的思考對策。他晚飯也沒心情吃,讓所有人都不要來打攪自己,也沒掌燈,只靜靜坐在書房的黑暗裡,對著黯淡發紅的火盆絞盡腦汁的去想對策。一個個想法的浮現,又一個個的被推翻,整個人都陷入一種外表平靜的癲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