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
——藥是會過期的。
……
裝修大氣的餐廳,她撐著精緻的下巴,側臉看著窗外的風景,如瀑布般的青絲遮住了她半張臉,他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他沉默著,沒有開口。
而她沒有對他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說些什麼。
半晌,他啞著嗓音開口,聲音低沉。
“……柳蒔?”
女人依然垂著睫毛看著窗外。
他又試探著開口。
“…柳蒔……?”
柳蒔轉過臉的那幾秒好像拍電影時的慢鏡頭,攝影機一點一點緩緩拉近女主角的鏡頭,她臉上每一個表情都被收錄得清清楚楚,清澈璀璨的眼眸映入他的眼簾時他心頭不禁一顫。
三分茫然,三分冷漠,四分憂鬱。每一幀都美得似畫。
她依然如他記憶裡的模樣,桃花眼微眯著,眼角似勾非勾,眸底像是點了高光,無限波光流轉。她坐在那裡,眼神迷茫,像是在看他,又好像在看空氣。
愛意突然如潮水般湧現出來,使他的指尖開始顫抖。
——然後一切包括他自己都褪成了白光,眼前只有柳蒔柔美微微帶笑的面容。
……
陸見深猛然睜開緊閉的雙眼,深邃幽黑的瞳孔幾秒之後才對準了焦距。他坐起身,唇角輕翹,冰冷的眉眼帶上幾分柔和與暖意,似冰雪初融。
他狹長勾人的丹鳳眼朝身側掃去,鴉羽般的眼睫微垂,嗓音柔了下來:“阿蒔……”
兩個字一脫口便散在了寒冷刺骨的空氣中,一絲餘溫都沒有留下。
身側空無一人。
陸見深整個人都凝滯沉默了下來,臉上的血色盡數退去,他微微向後靠去,半張臉隱在陰影裡,輕輕吐了口氣。
他不可控制地想起了那天,俊美的臉上顯出幾分痛苦,微微發青。
怎麼可能會忘記那天。
一輩子都忘不掉。
他參加最深愛的女人葬禮的那天。
……
那天潔白的雪花飄飄然墜落在每個人頭頂的雨傘上,陸見深和柳蒔生時的親友統一身著黑衣,有條不紊地排隊踏上積著雪的石階,胸口彆著一朵脆弱嬌嫩的白花。
天空一片灰亮,逐漸飄落幾滴雨點,再後來豆大的雨點隨著雪花拍打在寬大的傘面上。冰冷刺骨的風凝眉衝向那數十個人,口裡不住嗚咽著發出淒厲的哭聲,嗚嗚低泣,在下一秒又尖叫哭號。每個人都牢牢地攥著傘柄,面龐被風吹得通紅,隱忍而沉默地在風雨雪交加的路途上前進。
走在最前面的他,望著蜿蜒而上的臺階,微微將傘傾斜一些角度。倘若有人站在上面,便能看到他抬高傘,露出了一隻漆黑沉痛的眼眸。
他臉色蒼白得可怖,唇也發白毫無血色,面無表情,誰也不知道他會在哪一秒爆發,崩潰。
但所有人都明白他不會在這裡失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