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聽說是梅姑娘的神態舉止言談勾起了太后一些不愉快的往事,還有就是有人推波助瀾就梅姑娘留宿天極殿三日此事大做文章,宮裡礙於皇上在,宮外就……”方德海眼珠子一轉,自責道:“老奴又多言了,真是人老了特別囉嗦,世子,老奴就此別過回宮覆命,告辭。”
方德海走後,慕程在花廳靜默半晌,推波助瀾的人?他苦笑,看來沈碧儔還是沒能放得下看得開。上回在御花園,這回在燈會,就這麼想要她的命?
啞奴走進來,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慕程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啞奴嘴唇動了動:
“你明知道,我有多在乎她。”
一個簡簡單單的陳述句,刀刻斧削般的俊美五官依舊桀驁冷漠,然而無聲的語言中透著凌厲氣勢。
“我保護不了她。但同樣的,我並不以為你就比我有這個能力。現在,我要進去看她。”啞奴轉身就要走入房內。
“我對她的好或許及不上你的十分之一,”他目光清明,並不阻止啞奴,只是說:“可是我已經沒有辦法放手。在感情面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她不會因為我是慕氏下任家主而選擇我,也不會因為你是啞巴而放棄你,我尊重她所以不會阻攔你去看她,但是希望你也能尊重她的選擇。”
啞奴心底的隱痛被牽動,眉宇間的冷漠更甚,轉身走進了臥房。她還沒有醒來,受了那麼大的驚嚇流了那麼多的血,定是疲累至極。他坐在床沿看著她,她的睡相很寧靜,嘴角微彎,舒心而愜意,他不禁想起了秋水河邊她和慕程的那個擁抱,他一直都看得見她對慕程的在意,可是他更願意去相信她只是在為了達成某個目的而再而三地欺騙慕程。
他對她說過她不許把“我喜歡你”這幾個字講第三遍,她聽話得很,可是她忍著臂上的傷痛去擁抱去親吻慕程用自己的行為去宣告這幾個字更讓他肝腸寸斷備受煎熬。
是因為自己對她不夠好嗎?
又或者,只是因為自己只是個無權無勢,傻得可笑的啞巴?
如果自己能言語,在她病重夢魘時喚醒她的人絕不會是慕程;
如果自己武功未失,在燈會她遇險時救了她,便斷斷不會有她和慕程河邊相擁的一幕;
如果自然仍然權勢滔天,得到她的人征服她的心又豈會如此困難?
慕程說,感情是平等的,錯了。
他和他,從來就沒有真正地公平競爭過。
他的手拂過她的唇,那滑膩細緻的觸感讓他萌生了一種久違的慾望。
嫣兒,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變了,變得你不認識了,你要記住,那是為了你……
第二日梅子嫣醒來後,慕程微笑著望著她,她又想起昨夜的事不由得臉色緋紅。告白是告白過了,親吻也親吻過了,好像確定情侶關係的一切過程手續都已經辦好,如今卻不知道該如何相處。
“我想回草月花舍。”她低著頭說。
“好。”他說,“我讓莊連去給你打點馬車,南雪和朱雀會陪你回去。”
沒想到他這麼爽快,倒是她有些意外,當下也沒說什麼收拾了一下就回草舍了。但是更意外的是草舍門前早就停了兩輛大馬車,裡面盡是一些傢俱物什,而草舍里人聲喧譁,“停診”的牌子高高掛起。
莊連連忙解釋道,說是世子讓人把草舍稍事修葺一下。比如空蕩蕩的院子裡搭起一個竹棚,竹棚下是清一色的竹器桌椅,還有茶具;屋裡不再是空蕩蕩的,擺了兩個五斗櫃,那尺寸合適的無可挑剔,拉開一看,裡面盡是四季衣服和不同厚度的絲被……
只有一個地方是沒有任何變化的,那便是廚房。
他知道,她煮的東西連她自己也不敢吃。
不過,他會讓人從王府把菜餚送過去,第一次,啞奴沒有吃飯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鎖上了門,也是第一次,梅子嫣拍門他都不開。
她在門前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了,明天他們不會再送飯菜來。你要是還生氣,明天姑姑自己買菜煮飯就好。”
他倚在門後。
他不是生氣那頓飯,他生氣的是明明只屬於他和她的草舍,擠進了那麼多多餘的、礙眼的東西,草舍雖然不再簡陋如昔,然而再也不是那他視之為家的地方了。
他心底的悲哀,為何她就不知?
梅子嫣這一夜也睡不著。她發誓她原本想象中的情侶關係不是像慕程現在這般走物質路線的。難道他不是該很專制地把她留在王府,或是情意綿綿地送別,又或是……總之,無論那一種都好,就不該是現在這般比以前的以前還要乾脆還要理性……
朱雀和南雪留宿在草舍裡,第二天,第三天過去……梅子嫣終於忍不住問了朱雀一句:
“你們世子這幾天忙什麼去了?”話一出口,又覺得太不應該,可是覆水難收。
朱雀詭異一笑,放下手裡的藥盅,打趣道:“姐妹,想我們世子了吧?”
一旁的南雪偷偷抿唇而笑。梅子嫣面無表情地說:“如果他太忙了我就乾脆答應那張媒婆給我說的媒,約隔壁隔壁大街的那位三代單傳買膏藥的李公子見個面聯絡聯絡感情,畢竟日子太閒了不容易打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