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善誠一進門便能看到兩張寬敞的桌子被拼到一起,靠近門的這邊已經有人坐了,桌子上擺滿了筆墨紙硯和一些凌亂的書籍。
另外一邊的桌子空空蕩蕩,上面都積了一層薄灰。
歐陽宇傑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敞開了大門,手中把玩著什麼不亦樂乎,楚善誠進來,他連頭都沒有抬,視線一直聚焦在自己手裡。
楚善誠也沒有刻意去打擾,繞過歐陽宇傑的桌子,站到了他對面的桌子面前,拉開了僅僅靠著桌子的椅背。
這才看清楚歐陽宇傑手裡拿的是什麼,一串紅色的珠子已經被磨得通紅髮亮,每一顆手指蓋兒大小的珠子都被磨成了羅漢人頭的樣子。
歐陽宇傑弓著腰垂著頭,往珠子上哈一口暖氣,用手絹仔仔細細地摩擦,像是入迷了一樣。
楚善誠去門口的面盆架上取了一塊小的手巾,在盆中浸溼,拿手揉搓了兩下,再拿出來擰乾,將自己的桌子和椅子從上到下整個地擦了一遍,一點縫隙都不放過。
雖然這一年因為在風沙遍佈的西北條件惡劣,楚善誠很多的衣著,環境都無法顧忌,不得已有些邋遢,但是在有條件的情況下,還是儘可能的越整潔越好,至少看著心裡舒坦。
在楚善誠擦桌子的時候,專心致志擦自己手串的歐陽宇傑突然探過頭來,滿臉真摯望著楚善誠,又望回自己手中的手串,有些突然地突然開口:“你看看我這手串,做工細緻吧?我這可是去市場上才花了十個銅板淘換回來的好貨。”
那副炫耀親近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同第一次見面的人說話,而是有共同愛好幾十年的老友。
楚善誠雖然沒有接觸過歐陽宇傑,但是因為彼此父親都是內閣裡的大學士,傳聞還是聽過一些的。
歐陽宇傑年輕的時候正好趕上自己的父親被貶到鄉野裡做教書先生,在鄉野里長大,就連妻子都是隔壁莊裡的農家女孩兒,非常的淳樸憨厚。
年紀大了因為父親的緣故也入朝做了官,但是無心政事,愛好廣泛而且不同尋常,基本上不與任何的世家子弟有交流,全身心的撲在玩樂上。
楚善誠看到歐陽宇傑這幅樣子,更是相信之前他聽到的這些傳聞了,果然是一個十分容易親近的老實人模樣。
楚善誠不自覺地說話也變得親近,很自然地回答滿臉真摯的歐陽宇傑:“之前我見過雕刻名家影子大師做的手串,你手裡這副已經有一些大師的模樣了,老哥哥淘到好東西了。”
歐陽宇傑眼裡的熱情更盛:“你說的可是影子大師刻的十八羅漢!”
楚善誠點了點頭,歐陽宇傑一些字站起來,椅子屁股挪出去老遠,雙手有些顫抖地扶著桌子,身體前傾:“楚老弟,你在哪看到的!我可聽說影子大師的十八羅漢失傳了啊!”
楚善誠把手巾在手裡掂了掂,將髒的一面折進內裡:“我外公顧維鈞前今年身體康健的時候也愛好些手串什麼的,我替他從江南一個絲綢商那裡淘換到了,如果老哥哥真有興趣,我可以帶歐陽老哥回顧府裡看一看。”
歐陽宇傑臉上一下子笑開了花:“顧老弟,這種事情可開不得玩笑啊!”
楚善誠趕緊回答:“哪敢跟哥哥開玩笑,有空便直接來顧府,到時候弟弟我設宴招待。”
歐陽宇傑滿足的坐下,笑的眼角都褶皺起來,眯成了一條線:“好—好—我改日一定去。”
歐陽宇傑和楚善誠說了一會兒閒話,又將注意力放回了自己手裡的手串,但肉眼可見的高興,嘴裡都哼起了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