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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討論

五一節到了,大批帝都人士踴躍在出城的路上。有的駕車出遊,有的乘坐動車、飛機,長期居住生活在皇城的人們無不爭先恐後奔往旅遊勝地或者江南古鎮,彷彿如不借機出外看點新鮮景緻就完全辜負了這難得的假期。

尹傑和何宇新並沒有趕大流地出遊。

國人經濟消費水平提高之後,假期出遊在他倆看來已經變成一件相當煎熬的事了。兩人上一次黃金週呼朋喚友前往“天路”,本應中午就到達的,一路堵車直到暮色西垂才趕到地方。整整一個白天耗在路上或停或走看夠了藍天白雲和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車流。

這個五一,兩人選擇呆在家裡好好休息。家裡的副臥連帶露臺已經完全打通並鋪上了榻榻米。兩人相對而坐,面前擺著一個長條矮几,上面放著一套青花的茶具。牆角的小香爐裡焚著蘇東坡鍾愛的柏子香。香味清冽略帶苦澀,和今天喝的新煎茶正好相宜。

微抿著杯中碧綠的茶水,側首就可看到落地窗外的銀杏與懸鈴木,綠意蔓延,蔭涼可人。在厚厚的坐墊上正襟危坐的尹傑卻正在走神。

她正在糾結節前兩天和剛回國的寧昊然之間的那場八點例會。

林霞這事兒就這麼結束了?

尹傑頗有點不敢相信。

她為此準備了那麼多:三道防火牆,外加一個能為寧氏帶來額外利益的專案... ...就這麼全部白費了?

何宇新看著她那使勁兒琢磨的小樣子心裡有點好笑。他放下手中的茶盞,伸手撫了撫尹傑的頭髮,問:

“讓這事兒就這麼過去吧。難道這樣還不好麼?”

尹傑抬頭看他,眼裡還有一點懵懂,回答道:

“這樣結束當然好了,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可是我總得弄明白為什麼吧?LS近期不可能到帝都設立機構。這樣看我怎麼著都得跟寧昊然打相當一段時間的交道。我得把他的行為模式弄清楚了以後才好做預判。做了那麼多的準備,現在卻是這種結果... ...我有點疑惑:我準備了那麼多是不是真的有必要?難道我當初想得太多了?或許他本身就不至於會對我怎麼樣?否則的話,那就是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幫了我一把?是我想到的那幾個人,還是我沒想到的其他人?”

“我看你呀,現在思緒已經完全亂了。這可不像你!”他微笑著撫平了尹傑眉心的皺褶。“既然有那麼多的不確定,何不反向推演?你原來不是挺擅長這個的嘛?”

尹傑恍然大悟地看著他,又有點不好意思。他微笑道:“不是說覆盤我可以參與?我不過是提醒你一下,具體怎麼做你自己來。當然,如果我發現問題會提出來的。”

尹傑點點頭。她先理了理思緒,才不急不緩地說:

“首先,我對寧昊然可能暴怒打壓的判斷來源於兩個方面:一是Alex對他曾經的遭遇的闡述。後來我與Bella談起Alex的時候,儘管她有所掩飾,但我可以確定寧昊然實際上是不希望Alex離開的。我個人認為Alex的說法可信,除非他有著非凡的演技。”

“你覺得他會不會騙你呢?比如他和寧昊然之間發生了大的衝突他憤而離開,又刻意在老同事當中抹黑寧昊然,希望能給寧昊然造成一些麻煩?”何宇新問道。

“這種可能性很小的。首先Alex不像是這種人。其次如果他真要這麼做,那他第一個應該找的人是Elle,而不是我。我平日裡對其他部門的事從不多嘴,Ella則是公司裡的‘傳聲筒’。一件八卦只要告訴了她,不出一天整個公司的人都能知道。事實是直到現在,公司裡大約都沒幾個人知道那件事的情況,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包括Elle。”

何宇新點頭表示認同她的看法。

尹傑繼續說:“我判斷的第二個依據是Barzel事件前、中、後三個階段中寧昊然對我的態度轉變。這個其實還幸虧了你的提醒。事件前他明顯對我很信任也很讚賞,事件發生的時候他明顯有了把我丟擲去來解決問題的想法,只是在我分析情況之後他才想到對方的目標或許是Erdmann。整個事件的解決過程中他並沒有做什麼,大部分的工作都是Erdmann在做。但是事件之後我就發現他總是不時想找我麻煩,只不過我的應對還算謹慎,他沒找到藉口。我特別留意了一下他的行為特點,發現你對他的判斷應該是相當準確的。”

“第三個依據就是Irene私下裡告訴我的一些事。兩年前寧氏策劃曾經全員辭職,一個不剩。究其原因就是寧昊然粗暴而且刻薄地對待公司的員工最後引發眾怒。事情的起因是他抓著一個員工的錯處就拼命打擊,極盡羞辱之能事,那個員工被刺激得差點出了事。而他不僅毫無悔意,還在公司裡越發過分搞得眾人離心離德... ...。嗯,Irene曾經給我複述過他當時說的話,那些話... ...即使過去這麼久我還是覺得那麼說話太惡劣,裡邊充滿了太多的惡意,不像是一個正常人能說出來的。”

尹傑活動了一下在榻榻米久坐以後變得不舒服的雙腿。接著說:“Irene可以說是他最信任的一個人,沒有理由故意詆譭他。也就是基於這三點,我感覺他應該是那種有著施虐型人格,一旦順利就可能會為所欲為的人。”

“基於這種判斷,林霞此事中無論我是對是錯,我判斷他都一定會就此事大作文章。但事實是他沒有。如果進行反向追溯的話,首先我會認為Erdmann不追究此事讓他少了發作的正當理由,這是第一道。有人用利害關係勸誡了他,讓他即使發飆也會有所顧忌,這是第二道。最後是我準備的那番陳詞合情合理,讓他找不到藉口來發飆,這是第三道。如果沒有第一道和第二道,無論我的陳詞如何完美都擋不住,他一定藉機發作。當然如果第三道不夠好就會被他抓住把柄,那我肯定還會遭受一番言語暴力,只不過在兩次削弱之後強度稍差一點而已。第一道是我意料中的,現在我想知道第二道是誰,誰對他有這樣的影響力。”

“你剛才說Irene是他最信任的人。”何宇新插話道。

“要說服他,需要利害擺得特別清楚才行,例如如果像對待Alex那樣對我,可能有什麼後果,會給他帶來多大損失,反之則能給他帶來多大利益。Irene有可能替我說話,但她對我的瞭解沒那麼深,她的告誡對寧昊然有影響,但可能不足以完全讓他打消念頭。”

&n他們幾個雖然是Head,但對他的影響力和Alex差不多。能影響他的,我又認識的,公司裡的也就是Belle,Irene,以及Cloe了,他們幾個對我的瞭解都差不多。公司外的就是幾個客戶,還有青聯會的幾個人,那幾個人不可能為我做什麼。除了Erdmann,除非Erdmann威脅他如果我離職就拿走LS合同?”她自己搖了搖頭。

何宇新哂笑一聲:“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他怎麼拿到LS合同的?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他和Erdmann本來關係就好!”

尹傑訕訕一笑:“我也知道不可能啦。這不是找不到是誰嘛?找到這個人很重要啊。”

“為什麼一定是一個人呢?難道不會是兩個人?或者三個人?”何宇新慢悠悠地問,“一個人的勸誡達不到預期效果,再來一個人相勸呢?或者再有第三個人從另一個角度來勸告呢?你別忘了,你究竟為的什麼要搞那三道防火牆?不就是想借助這三道牆來層層削弱嗎?”

何宇新的話讓尹傑反應過來,自己還真是“關心則亂”了。看來自己的三道防火牆還真是派上了用場的。

“商場上很少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無論是誰幫了你,他們事後一定會想法子讓你知道的。弄明白他們在乎什麼,這事完了以後適當地給予感謝。”何宇新指點道,“所以你看,你之前準備的三道防火牆其實並沒有白費。如果不是之前下的功夫,可能根本沒有人會起心思幫助你。即使有人真的願意幫你,沒有你傳遞過去的‘炮彈’,他們也不知道怎麼幫忙才好,對不對?”

尹傑彎起嘴角,但隨即又有些鬱郁。

“你是在擔心以後?”何宇新微笑道,“你知道聖達菲的主業是文件物流,我們以前的主要客戶是律所、會計師事務所,以及投行。但是我們最近發現使領館也應該是我們的重要客戶群,下面的人正在努力開拓。有幾個使館好像已經拿下來了,嗯,S國大使館已經是我們的客戶了。”

尹傑突然說不出話來,她挪著坐墊坐到何宇新身邊,側身靠到他的懷裡。

雖然一直在告誡自己要獨立面對,希望自己能經過鍛鍊變強。然而這種默默而又自覺的關愛,依然讓她覺得心裡溫暖。

何宇新抱著她,輕吻著她的秀髮。半晌還是忍不住在她耳邊說道:“讓你這麼擔驚受怕是我不好。以後老公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尹傑的眼淚慢慢流出,暈溼了何宇新的衣衫。

就在現在,就在這一刻,且讓她把“獨立、變強”拋到一邊,只管任性享受這種愛人呵護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