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覺到熱的,即便是睡著,也會不自覺地向涼處靠近。
原本他的身軀比她要暖和得多,可不知為何她的身體突然詭異地熱了起來,頭也很痛、很沉重,因為難受所以想要清醒,卻又因為難受而醒不過來。
“橋兒,橋兒。”
他如此溫柔又急切地不知喚了多少遍,甚至用真氣強行改變她的意識,她才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
視野很黑,她努力地清醒過來,只能大概地在暗中看到他的輪廓。他的手撫上了她滾燙的面頰,涼涼的,她不禁沉醉一般更加貼緊他的手心。
“橋兒,你在發熱。”見她有了意識,他輕聲道,“先別睡,行如晚上有值夜的人,也隨時備著傷寒的藥,我去拿一些回來,你乖乖喝掉再睡好不好?”
越溪橋下意識地就想點頭,但及時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晃了晃腦袋離他的手遠了些,難受地在枕上蹭來蹭去:“……什麼時辰了?”
付惜景沉默片刻才回答說:“快到子正了。”
子正?子正,似乎……
想起與須桓約定的時辰,她受驚一般猛地坐了起來,險些因為頭痛又躺了回去。付惜景也起了身,扳住她的肩膀說:“橋兒,不走了好不好?”
“不行,今晚不走,誰知道明晚還會再出什麼意外。”她的嗓音沙啞了許多,而且在刺痛,整個人依然暈暈乎乎的,但依舊強忍著,“他的人不會等我太久,但我現在出門還來得及。”
越溪橋抬起手臂想要掰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掰不開,於是很想哭,難過地抬起臉嚷他:“你放開我,讓我走!”
“不走了,橋兒,跟我回去。”付惜景立刻擁住她,沒用多少力就讓她一動不能動了,“我不會再做任何可能會傷害到你的事,以前的事我也會好好同你解釋清楚。我們之間的誤會太多了,但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越溪橋覺得自己的腦子實在轉不過來,心卻是本能地疼了一下,更能意識到自己是想要答應的。
但她還是冷聲拒絕了:“我不,你放開。”隨後開始扭著身子掙扎,想哭卻又流不出淚,不覺更是委屈:“你放開,你別再欺負我了。你憑什麼不讓我回水鏡軒,你憑什麼還要限制我的人生,你滾啊。”
他貼在她背上的十指屈緊了,狠狠地抿了下唇,僵硬地放開了她,側身移去一旁。
越溪橋像是撲了個空,上身不穩地向前傾去,雙手一下撐在了床沿處。她自己又靜了靜,甩了甩頭,不再去感受他的氣息,下了床。
羅襪很薄,雙足觸底時明顯能感覺到涼意,她被刺激得更加清醒,定了定神,完全站起了身。
沒有猶豫,她起身後立刻朝前走,坐在床上的付惜景卻是顰了眉,抬起手,動用真氣將已經走到房間中央的她扯了回來。
“穿鞋。”
沒等她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他懷中而開口繼續嚷時,他先這樣說,一手攬著她的腰,俯下身,一手撿起她的一隻靴子,鬆了手抬起她的小腿幫她穿好。
另一隻也穿好時,越溪橋才有意識地摸了摸他放在她腰間的手,虛闔著眸沒有說話,自己又站起來了。
想必有他為她輸了些真氣入體的緣故,她的氣力恢復了些,這一回便走得很是順利。開了門,輕手輕腳地將自己移到門後,毫無留戀地又將門合上,她背靠著門呼了口氣。
以防失火,客房之外的空間是不會燃蠟燭的,故而在天亮之前也是漆黑一片。越溪橋什麼都看不見,更感受不到有任何人在,只能試探地向前走了兩步。
的確只走了兩步,右手邊不遠處就傳來了低沉的男聲:“越姑娘?”明顯不是須桓的聲音。
“是我。”她說,又往前走了走,“是須館主的人嗎?”
那男子鬆了口氣:“在下明鶴,須館主命在下今夜前來接姑娘離開。”說著,他將手中燭臺上的短燭點燃,映出自己的面容,也映出她的,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這麼黑的夜,將光源放在自己的臉邊,看起來其實有些恐怖。
越溪橋眨了眨眼睛,微微笑了:“辛苦閣下。”
明鶴回了神,縮了縮肩膀垂下頭:“請姑娘緊緊跟在在下身後,在下會走慢些。”還未說完就轉了身,燭臺也照出了前邊不遠處的樓梯。
越溪橋一愣,忙叫住他:“現在就離開行如嗎?”深深地吸了口氣:“很抱歉給你們添了麻煩,我有些發熱,如果不及時吃藥,可能難以保持清醒。”
剛要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明鶴偏頭看向她:“越姑娘生病了?”這麼暗,不太好看清她的面色,他想了想說道:“夜間有宵禁,館主的意思是明日白天再送姑娘離開。在下先帶姑娘去館主為姑娘準備的房間休息,既然姑娘生了病,將姑娘送到安全的地方後,在下會為姑娘取一些藥來。”
越溪橋無力地點了頭:“如此,多謝閣下。”
明鶴帶她去的是行如五樓,內部人員才會住的地方。須桓給她安排了一個寬敞乾淨的套間,進屋後明鶴才將蠟燭全部點燃,讓她先坐一會兒,服藥後再睡。
喝了藥後她就更加困了,本想等著再見須桓一面,卻被明鶴告知須桓今夜不會見她。也是,昨夜她就沒有赴約,須桓那麼忙的人,怎麼可能會浪費三個晚上專門等她。
令她有些奇怪的是明鶴什麼也沒有問她,連是否將那幾個魔徒搞定了這種事都沒有進一步確認,似乎篤定了什麼。
無論如何,他們所篤定的一定不會是對她的信任,這一點她心裡有數。
明鶴也沒有說明日何時離開、她又需要準備些什麼,只是囑咐她早些安睡,熄掉一半的蠟燭便走了。如此她就不再繼續撐,褪去外衣和鞋子,蜷在床上,矇住被子很快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