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前元還是大明的律法,即使是巫蠱之罪也沒有牽連九族之說,斷不至於此。”白兄說道。
谷兄可能對這番話仍舊不是很相信,不過他對此也不在意,這話只不過是拿來起個話頭而已。他又說了兩句閒話,說道:“高家因為是幕後主使之一,他們家最少是個滿門抄斬,九族也會受到牽連;但廣州城內還有其他人家摻和進了此事,也不知摻和的深不深,若是被錦衣衛或者警察們發現了,也不知陛下會如何處置。”
白兄淡淡一笑,說道:“我家老太爺三年前故去了,我現在還不到四十歲,不會這麼早就想著老了以後的事情;我的幾個兄弟你都也見過,沒什麼特異的,再說也有我管著呢;至於其他的房頭,你們家和他們也沒打過什麼交道。”
這個白兄名叫白文宇,是廣州城內另外一個大家族的家主。他們家有人現正在京城當著五品的堂官,在廣州的衛所還有遠親,又和現在廣東軍方勢力很大的花家結親,整個家族的勢力猶在高家之上。
那個谷兄就是廣州三大商戶之一谷家的人,谷明營。
谷家和白家的關係就如同李家和高家的關係,谷家每年給白家一些銀錢,換取白家保護自家的買賣。
今日他們二人之所以會在這裡見面,也是和最近的兩個大案有關。在高家被抓後,廣州城內的小民小戶不覺得,高門大戶都十分擔驚受怕,生怕哪一天忽然又有幾百個士兵包圍自家的宅院,衝進來查抄將家人從主子到僕人全部帶走。
這並非是杞人憂天。像高家這樣摻和進這兩個大案的家族固然沒有,但買過“大藥”的人可不止一個,不管是去死胎、春藥還是其他的藥都有人買過。要是官府順藤摸瓜找到中間人,得知買藥的人都有誰,他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白文宇剛才的話就是在向谷明營做保證:我們家沒人吃這樣的“大藥”,更加不會摻和進巫蠱這樣的案子;即使家族有些旁支這樣做了,這也不是株連九族的罪過,沒事的。
至於為何他們兩個今日是在這樣的地方說話而不是在其中一家的宅院中,則是因為最近風聲這麼緊,他們二人為了自家不成為官府注意的目標,選擇了這麼一個平常的茶居,裝作偶然路過的樣子會面。
聽到白文宇的話,谷明營放鬆了一些,說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不發生什麼事情最好。”
“說起來,這李家倒是醒覺,關鍵時刻拋棄了高家,去行宮向皇上告密,自家現在已經得了許多實惠,還被陛下記在了心裡,等巫蠱大案審問清楚公佈的時候或許還能得到陛下的賞賜,不愧是做買賣的人家,計算的清楚。”
“不過也怨不著李家這樣做。聽說這幾個月高家確實要錢要的太狠了些,他們家估計吃不消了;況且還可以攀上皇上的高枝,若是我當李家的家主也未必不會這樣做。但他們家的做法還是讓人不舒服吶。”白文宇雲淡風輕的說道。
可谷明營聽了他這話,卻不能像他這樣雲淡風輕。“是,是,白兄說得對。”他連聲說道。
谷明營身為一個大家族的家主當然不是傻子,他聽出來了,白文宇這是在警告他呢。不過高家這事特殊,任誰也難保不動心,所以白文宇又說了下半段話安撫他。
二人又說了幾句,谷明營出錢結賬,各自散去。
谷明營回到家後剛坐下來喝了口茶,他的一個堂兄弟,也是他現在掌管整個家族的左膀右臂谷言傑就過來問道:“大哥,那白文宇是如何說的?”
“他還能怎麼說,自然是冷言冷語的安撫我了,”谷明營冷笑道:“即使他們家真有人牽扯進了這兩個大案中,難道還會告訴我不成?”
“並且他還必然會敲打敲打我。越是這樣的時候他們家就越不能示弱。果然,藉著李家的事情暗含威脅的說了幾句話,我也不得不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配合。”
“辛苦大哥了。”谷言傑說道:“大哥可看出了什麼?”
“雖然白文宇定然會掩飾,但大哥反覆檢視,覺得他們家應該沒有捲入這兩個大案。”谷明營回想當時的情形,白文宇的一舉一動,說道。
“這就好。”谷言傑說道:“只要白家不會有什麼事就好。”
“這可說不好。”谷明營又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說道:“即使他們家沒有捲入這兩個大案,不代表他們家就會沒事。”
“這,”谷言傑不太明白。
“你看著吧,現在大明還在和安南打仗,巫蠱大案還沒有審問清楚,皇上還騰不出手來;等著這些事情都清楚了,白家會不會有事不好說,但廣州城內定然還會再起波瀾。”
“大哥,這個波瀾會不會牽扯到咱們家,而不是白家?”谷言傑雖然沒有明白他在說什麼,但仍舊擔心的問道。
“不會的,官府不會這樣做的。”谷明營露出一絲冷笑:“牽扯到咱們家有什麼好處?得是官宦人家……”
……
……
差不多同一時間返回家族的白文宇也在和自己的家人說道:“谷家被我應付過去了,但咱們家到底會如何可不好說。這些日子,你們一定要謹小慎微,任何人不能得罪。”
大多數人齊聲稱“是”,可年僅二十出頭他的次子說道:“爹,兩個大案不是已經過去了麼?為何還要如此謹小慎微?”
白文宇看了一眼自己的次子,心知他確實應該不明白,而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但雖然在坐的都是族人,也不能完全開啟天窗說亮話,誰知道這其中有沒有人會懷著其它心思呢?所以他只是嚴厲說道:“說了你也不明白,照做即可。若是我聽說你在外面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定然不會饒你!”心裡卻已經決定等晚上自己家人在一起時再向他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