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聽周墨農說過,南京舊院曲中『女』郎,多是老鴇的親生『女』兒,老鴇憐惜倍至,遇有佳客,任其留連,不計錢鈔,而傖父俗賈,『女』兒不喜的,也任由『女』兒拒絕不見,若是假母,當然就沒那麼愛惜了,所謂“孃兒愛俏,鴇兒愛鈔”就指的是假母,但聽範文若所說,王微的假母馬湘蘭痴情且有俠氣,在舊院有“俠妓”之稱,就算馬湘蘭未過世,也不會『逼』迫王微——
張萼翻白眼道:“這些曲中『女』郎很會耍『性』子啊,就沒人仗勢欺她?”
範文若道:“曲中名妓多與名士『交』往,一般人還真欺不了她,即如這王微,不說她是陳眉公的『女』弟子,歸安茅公子也是護『花』人。”
張萼皺眉道:“什麼『毛』公子、皮公子?”
張岱道:“是歸安茅元儀茅止生吧?”
範文若道:“正是。”
張岱點頭道:“茅止生也是官宦世家、名『門』之後,與我有點『交』情,去年杭州鄉試時我與他同一考場,他也落第了,此人喜讀兵書,頗有大志。”又對張原道:“介子,你讀的《唐宋八大家文抄》就是茅止生祖父茅坤編輯的,茅坤是嘉靖年間古文名家。”
張萼問範文若:“範兄,這麼說王微姑傾心於那茅止生了?”
範文若笑道:“許是茅生多情,王微尚未有意,燕客兄勉之。”
張萼頓時眉開眼笑,說道:“好極,好極!”對張原道:“介子,我們不賭李雪衣了,賭王微吧——哦,差點忘了大兄,大兄你別瞪我呀,我們三兄弟公平打賭,誰能贏得王微的傾心,另兩個不得氣惱,不然的話為一『女』子壞了兄弟情義就無趣了。”
張原道:“我不賭,大兄與三兄賭吧。”命來福把買來的西瓜、櫻桃、李子端上來,眾人就在船頭吃瓜果代替早餐了。
……
張萼說話嗓『門』大,艙裡的王微聽得一清二楚,輕輕哼了一聲,又聽到張原說不賭,『女』郎王微秀眉微微一挑,隨即低頭繼續食粥,夾一片白藕到嘴裡慢慢地吃,想心事——
陽光照進篷窗,高腰青瓷瓶散發著青幽幽的光澤,瓶中『插』的那枝並蒂蓮的兩個『花』蕾已經慢慢綻開,蓮瓣舒展,正是並蒂蓮這一季最美的時候——
姚叔給那隻黑羽八哥受傷的翅膀點了傷『藥』,這能言的鳥『精』神好了很多,正在籠中啄食小米,啄幾粒小米,就伸脖子到小竹桶裡飲水,很是愜意,顯然是被飼養慣了的,聽到薛童或者小婢蕙湘叫“微姑”時,這鳥也大聲地叫“微姑”,聲音還特別宏亮。
……
張岱嚐了薛澱湖水甘甜,便取水去烹茶,不移時,端出松蘿茶來,請王微一起來品茶,眾人嘗過薛澱湖水熟的松蘿茶後,皆贊茶香雋永,張岱便問王微可識得金陵桃葉渡的茶道大師閔汶水?
王微喜道:“宗子相公也知道汶老嗎,小『女』子最喜汶老的羅岕茶,在金陵時即使大風大雨之日,也必去汶老家品茶。”
張岱道:“我友周墨農常向我稱道汶老茶,這次去金陵,自然要去桃葉渡拜訪,據說汶老不待見陌生人,到時請王姑娘引薦。”
王微道:“好說。”眸子一轉,見張原心不在焉,眉頭微皺,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像有什麼為難的事?
兩條船一前一後橫渡薛澱湖,進入急水港,這急水港連通白蜆江,白蜆江西通太湖,也就是說乘船可以從薛澱湖直達蘇州,無須行陸路至嘉興再上運河船去蘇州。
再有半個時辰就到杜松的家鄉貞豐裡了,張原心中躊躇,不知杜松在不在貞豐裡?若杜松在貞豐裡,他又該如何取得杜松的信任?
巳時初,陽光熾熱,兩條船到了貞豐裡,三櫓『浪』船無法駛入小鎮水巷,只有泊在小鎮外碼頭邊,張原、張岱、張萼改乘範文若的小船,張原讓穆敬巖、穆真真父『女』也到小船上來,穆真真知道少爺是要帶她爹爹去拜訪那位杜總兵,爹爹也許很快就要北上,穆真真心裡已經開始難過了。
範文若領著張原等人先去貞豐裡東郊見王煥如,杜松有一個侄子是王煥如的學生,張原與杜家素昧平生,當然不好貿然登『門』,先向王煥如打聽一下杜家的情況(武動乾坤最新章節.)再說。
小船在貞豐裡水巷曲曲折折穿行,石橋處處,水道,綠柳垂楊,臨水人家,張原依稀舊相識,這才知道貞豐裡果然就是周莊,這時的周莊,自然水鄉風韻更足,尤其是水,遠不是四百年後的汙濁——
——————————————
祝書友們端午節閤家歡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