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愣了一下,重新泡了一杯紅杏茶,待水溫稍涼後遞給婦人。
江漪啜了一口略帶渾濁的茶湯,微微蹙眉,卻還是嚥了下去,輕聲感嘆道:“染家姑爺的日子過的也是挺清苦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染家的下人呢。看來,那位染大小姐是真瞧不上你。這就難辦了啊,想讓染家救你,希望渺茫。”
姜守中沒好氣道:“你不用嚇唬我,那晚我戴著易容面具,不可能查到我。”
江漪輕拍豐潤胸口,怯怯道:“可問題是他們已經查到我了啊,若我一個婦人半夜出去散心,不小心被他們用麻袋套頭了,然後逼妾身說出同夥是誰。姜大人,你說我會不會供出你呢?”
威脅!
赤果果的威脅!
姜守中暗恨,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娘們麻袋套頭,好好抽幾下。
抽的對方落花流水。
果然當初自己的擔憂是對的,一旦跟銀月樓這種勢力合作,想要脫身就很難了。可惜自己被貪婪迷了眼,釀成現在這種結果。
如今雖然有夢娘,可對方畢竟是保命底牌,不是用來給自己撐場面的。
“好了,多餘的話妾身就不說了。”
江漪起身將茶杯放在桌子上,口味恢復了先前的霸道,“夏荷就跟著你了,你不樂意就把她給殺了,或者躲在某個犄角旮旯裡把她甩掉也行,反正都是你的本事。”
江漪走到門口,朝著姜守中眨眨眼,“姜大人,紅顏禍水,妾身會給你好好上一課的。”
……
進入街口停放的馬車,坐在暖意車廂內的婦人臉上的笑容瞬然隱去,微眯起的鳳眸裡隱有一絲黑白分明的陰寒冷峭。
春雨擔憂道:“夫人,把夏荷留在那裡,會不會……”
春雨迎上夫人幽寒的眸子,心神一凜,遽將半截話給咽回腹中。
江漪冷笑,“就你們幾個賤泥腿子,也妄想跟天之嬌女染家大小姐搶男人?真以為有幾分姿色便會讓天下男人色授魂與,心愉於側?知道人家為什麼對你們不感興趣嗎?吃到天鵝肉的人,豈會瞧上幾塊土雞肉。”
婦人此話雖然是在嘲諷三女,可話語矛頭,卻隱約指向某人。
秋葉低著頭,默不作聲。
江漪瞥了眼秋葉,神色緩了一些,柔聲嘆息,“莫怪我說話難聽,在銀月樓也就我把你們當寶貝,當做親妹妹看待。要說把你們當女兒,我歲數也沒那麼大。可是在外人眼裡,你們就是身份低下的侍女僕人,跟泥坑裡的賤草沒什麼區別。
我現在倒是真不擔心姜墨會對你們有想法了,他要是敢,那就一輩子別想得到那位染大小姐。女子一旦站在高處,那心氣兒可是很高的,容不得自家男人有半點瑕疵。”
說到這裡,江漪笑了起來,“我是真同情那小子啊,說他是瘌蛤蟆嘛,倒也算不上,可妄想得到京城第一美人的染輕塵,也未免太天真了。我很期待這小子能堅持到什麼時候。我先添一把火,讓夏荷待幾天。等時機到了,多拱幾把火,噁心噁心我那位外甥女。”
馬車緩緩行駛,婦人闔眼靠在車壁上,喃喃道:“我真是一個惡毒的小姨啊。”
江漪不喜歡染輕塵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她始終覺得,這丫頭就是皇帝周昶的女兒。
即便不是周昶的,只要是她那位姐姐的女兒,她依舊討厭。就如小時候,她一直討厭那女人一樣。
家裡人都喜歡那女人,捧在手心裡,就好像她才是從外面抱養的。天下的男人都對那女人傾慕,自己在她身邊連根狗尾巴草都不如!從小到大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那女人身上,而自己卻彷彿透明人一般。
最可氣的是,那女人當初不聽自己的話,執意要和那渣男在一起,這種蠢女人活該落得那樣的下場!她的女兒也跟她一樣的德行!
江漪心裡罵著罵著,卻感覺臉上涼涼的。
她下意識拿起身旁的鏡子。
望著鏡中沾滿淚痕的容顏,江漪怔怔出神,忽然撲哧笑了起來,又哭又笑。她指著鏡中那張桃瓣也似的瓜子臉蛋,笑罵道:“江漪啊,你著相了。你天生就是個惡毒賤人,裝什麼善人啊。”
馬車外,春雨依然很憂慮。
雖說二妹是個冷性子,對男人一向不假辭色,可畢竟是個沒經歷過男女情愛的純情少女。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時間久了,難保不會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