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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燕雲亂 第一百零七章 挽天傾(二)

涿州以北,六聘山南,.

蕭言算是獨領一軍,劉延慶節制不到他的頭上。他的後勤補給,糧餉軍資,都是專門提供的。由殿後的王貴負責接應。

之所以這樣安排,也是童貫想蕭言趕緊拿下燕京都想瘋了。他也怕劉延慶嘴上不說,心底嫉妒蕭言將要立下的這場大功,到時候用軍資供應掣肘一下蕭言,到時候這燕京就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變故了,不如麻煩一點,專門對蕭言進行供應。童貫現在坐鎮在雄州,河北三路轉運使,兩路供應劉延慶和老種小種他們這支主力軍,另有一路轉運使就是專門負責蕭言的軍資糧餉供應,可謂是花了好大的血本。

一切物資,都源源不斷的先到涿州,然後再到這後路大營,最後不斷的送到蕭言手中。王貴統領的是收編常勝軍的步卒部分,約有四五千人,除了遮護糧道,還要承擔一部分轉運之責,還要負責組織這一路轉運的數萬民夫,數千大車騾馬,也是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這後路大營佔地甚廣,到處都是糧堆草堆,馬料堆,還有大捆大捆的軍資器械。皮匠鐵匠木匠各自聚集,都搭了棚子吃住在那裡,在軍中司馬的督促下修補車輛,照料騾馬,修理器具,鞣製皮件。加上民夫來來往往,這後路大營到處都是人聲鼎沸,徹夜不休。

眼見得昨日又運到了一批軍食馬料,還有數萬箭鏃,上千的馬槊和擲矛,還有幾千條土袋,幾千個編筐,大量的皮件,還有旗幟金鼓。幾乎是這些日子轉運來的最大一批物資了。眼見得大軍雲集,大戰在即,後方也在發瘋也似的朝前面補送這些軍資。

王貴跑前跑後,組織起上千人的護送隊伍,七八千民夫,還有五六百的騾馬,加上數不過來的大車子小車子。現在都在營中集合,炊卒將熱騰騰的烙餅裝進袋子裡頭,正按著人頭散發,每個人都在扯開嗓門吼叫,計點發出物資的小司馬忙得個個都是滿頭大汗。隔著七八步,對方在說什麼就已經聽不清楚了。天氣已經寒冷下來,就看見一團團人呵出的霧氣在這大隊大隊的人馬頭頂盤旋,正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模樣。

王貴站在一堆糧食的上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糧食堆下面不斷有來回事情的手下,他也扯開了嗓門兒大聲發令,將一件件事情安排下去。雖然沒有上陣廝殺,這後勤補給的瑣事也是繁雜勞累至極,更不用說蕭言還交給了王貴一個總讓他覺得提心吊膽的任務。營中還有一個陰陽怪氣的趙良嗣在。這些日子下來,王木匠生生的瘦了一圈下來,嗓門兒也早就嘶啞了,只是在竭力支撐。

前方自己兄弟在浴血拼殺,自己在後路接應,再辛勞一些又有什麼好說的?

“這些馬料,都是精料,打成四方餅,都裝在車子上頭,油布帶足了沒有,可別遇雨弄溼了!蕭宣贊領的是大宋騎軍,大宋也就這麼一支輕重騎兼備的騎軍!馬照料好了,才好廝殺。這些馬料萬分要緊,一個個都仔細了,出了一點岔子,回來俺們就不好見面!”

王貴正拉著一個軍中司馬仔細交代,就聽見遠處似乎傳來了輕輕的騷動聲音,接著這聲浪就越來越大,前頭已經出發的民夫隊伍停了下來,後面的民夫不住翹腳前往,紛紛議論之聲混雜在一起就起了浪頭,嗡嗡的只是四下響動。後面續發的隊伍走不了,帶隊的軍官就朝前面跑,查問究竟,王貴對他們下了嚴令,這次物資是戰前最重要一次補給,時間上抓得甚緊,耽誤了就是說不清的干係,他們這些軍官多是才收編的常勝軍軍中的,正是最為小心翼翼的時候。看到隊伍突然亂起來,有的民夫不得前行還就地坐了下來,一個個都急得滿臉通紅。

他們這些軍官朝前跑去看個究竟,前頭的帶隊軍官也朝後面跑回來,同樣滿臉通紅的在那裡手舞足蹈的比劃。

“說是劉太尉的人馬來了,要接管俺們這後路大營,軍資不能朝蕭宣贊那裡送了,要直送劉太尉大營!”

~~~~~~~~~~~~~~~~~~~~~~~~~~~~~~~~~~~~~~~~~~~~~~~~~~看著前面退回來的帶隊軍官異口同聲的在那裡呼喊,王貴的頭髮都快站起來了。前面又發生了什麼變故?他騰的一聲從糧食堆上跳下來,帶著身邊親衛分開擠得水洩不通的民夫就朝前跑。

這個時候已經聽見馬蹄聲雜沓,更有沉重的軍靴聲散亂響起。就看見路中民夫們紛紛散開,讓出一條道路。道路當中,是幾個跑得盔歪甲斜的將領,帶著上千士卒正趕過來。看旗號,正是環慶軍劉延慶麾下。

這一路他們似乎也是馬不停蹄的趕過來,騎馬的軍官好歹還能撐得住,這些跟著步下趕來計程車卒一個個都遭了大罪,全身都又是泥又是水的。眼見得終於到了地頭,路邊已經紛紛的坐到了一片,一個個罵聲連天,跟在前頭幾名將領身後的,不過只剩下寥寥百十人,還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王貴迎了上去,張開雙臂攔著當先一名將領,漲紅了臉大聲喊道:“這是幹什麼?誤了軍機,誰擔當得起?憑什麼不讓俺們給蕭宣贊補運軍資,反而要送到劉太尉營中?”

當先將領勒住戰馬,橫了王貴一眼,瞧見王貴身上的軍官服色。罵了一句:“直娘賊,當俺們願意吃這趟辛苦?小二百里路,三天就跑了過來。真當俺們是牲口使喚!要不是你們那個鳥蕭宣贊,俺們現在翹著腳在大營裡頭睡入孃的大頭覺!…………你是何人?”

王貴吸口氣穩住了心神,前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才讓這軍令當中和他們毫不相干的劉延慶所部居然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這裡!蕭言膽大包天他自然是知道,這次又不知道鬧出了多大的亂子!

他看著那個臉色難看至極的將領,大聲道:“俺是神武常勝軍後路司馬,副都虞侯使王貴!俺們蕭宣贊節制前軍,宣帥軍令和劉太尉不相統屬,劉太尉憑什麼管到俺們這裡,還要俺們這後路大營不要向蕭宣贊輸送軍資?耽誤了復燕大局,就是劉太尉,也吃罪不起!”

那將領冷笑一聲,跳下馬來。落地之際,又罵了一句:“囚攮的,這腿直不是自己的了!”罵完這句話之後,他才滿臉怒意的用馬鞭指著王貴的鼻子:“好,俺就找你說話!什麼克服燕京,你家那鳥蕭宣贊,現在帶著人馬朝北面跑了,繞著燕京跑了一個大圈子,倒是在離高梁河戰地越來越遠!宣帥那麼賞識他,他卻不識抬舉,放著功績不要去撒這頭瘋,還害俺們吃足了辛苦!既然他不肯打仗,俺們大宋的軍資,幹嘛給這個南歸的遼狗官兒?還不知道他是哪門子的韃子胡虜!現在俺就奉著劉太尉的鈞令,這裡就歸俺管著了,這些東西,都朝劉太尉的大營送去!你這廝要是識抬舉,說不定還能保著這個鳥都虞侯的官銜,要是還抱著那個鳥宣贊的腿,俺這就收拾了你!”

那將官口氣極大,聽著他已經出言威脅,後面幾個跟隨的將領一抬手,幾十名環慶軍士卒頓時圍了上來,刀槍齊舉,只是朝王貴比劃。要不是實在累癱了大隊人馬,只怕圍上來的人更多。不過這些士卒雖然沒有起身,也坐在地上衝著王貴大聲叫罵,什麼詞兒都叫出口了,大宋陝西諸路罵人的鄉談,一時間給王貴聽了個齊全。

在王貴身邊,自然他麾下的神武常勝軍士卒居多,可是他們是降卒,正是最為小心翼翼的時候。來的人戴著的是大宋劉太尉的大帽子,這次北伐的諸軍統帥。一時間大家都不敢上前遮護王貴。倒是王貴身邊不多的那些勝捷軍親衛,蕭言特意留下一點給王貴的。都挺身而前,紛紛抽刀拔劍。

他們這些勝捷軍是童貫親軍,向來跋扈慣了的。不要說來人只是劉延慶手下,就算是劉延慶親至,他們也未必給面子。當先一個勝捷軍小軍官的佩劍明晃晃的指著那領頭將領的鼻子:“放你孃的屁!你們敢動一下試試?爪子給你剁下來!打仗的時候你們環慶軍要不就是望風崩潰,要不就是逃得飛快,倒是俺們勝捷軍在雄州給你們擦屁股!現在蕭宣贊風頭勁了,又來這麼一出!哪裡來的哪裡去,夾緊屁眼給俺掉頭朝北,回劉延慶那裡哭去!”

十幾名勝捷軍親衛一起動作,氣勢極壯。他們都是當年童貫親自挑選出來的高大漢子,衣甲服色都極其鮮明。這環慶軍將領自然認得清楚。知道這些傢伙不好惹,當時氣勢就朝下一挫,只是站在那裡微微冷笑,一時拿不定主意是來硬的還是怎麼樣。

王貴站在那裡,深深的吸了口氣。

蕭宣贊朝北去了?去幹什麼?為什麼放下燕京不要?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為什麼沒有訊息傳來?

他卻不知道,在蕭言和劉延慶破臉之後。劉延慶第一時間就隔絕了蕭言和後路的訊息。而蕭言也向北之心似箭,根本沒時間和劉延慶扯這個皮。收攏全軍,就大舉向北。直奔古北口女真大軍南下方向而去。

此去是挽天傾,已經義無反顧。如果戰勝女真,有的是時間和劉延慶慢慢打官司,現在扯皮,只有敗無勝。而且他也實在沒有這個時間去和劉延慶糾纏了!

所以到這個時候,王貴都不知道蕭言已經舉全軍北向。而他的兄弟岳飛,已經在古北口迭經血戰!

這個時候,王貴只能想到。這份家當,是蕭言親手交到他的手中。他的後路大營,是蕭言和自己幾位兄弟向前戰守的依託,他絕不能將這份家當,交到別人的手中!

他猛的轉頭,朝著向這裡默默觀望的神武常勝軍的軍官們大聲呼喝:“宣帥鈞令,蕭宣贊節制前軍,俺們不受劉太尉節制!斷絕蕭宣贊接濟,此乃亂命!大家都是蕭宣贊一手從易州救下來的,更是他親手收編為大宋官軍,腹飽衣暖,都是蕭宣贊所賜。大家是蕭宣贊的親軍!蕭宣贊榮,自然就大家將來的身家地位,蕭宣贊損,大家又變成了那支無依無靠的常勝軍!現在聽俺軍令,護住軍資,將這些奉亂命而來的兵馬趕回去!將來如何,俺們到宣帥那裡打這場官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