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當薛訥與陸崢在酒樓惴惴不安時,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既而推開了房門,薛訥看到竟是安思順。安思順本來是要跟隨王晙與郭知運的,不過卻被王晙囑咐著守好蘭州城便可。
安思順此時道:“兩位還能如此閒逸。據報,王海賓已經深入敵後,此時正與吐蕃軍隊廝殺。”
薛訥保持清醒地說:“按理來說,王海賓所部是以勝利之姿,一路追襲,應該勝率較大。”
陸崢此時笑語盈盈道:“安將軍坐吧,我以為王海賓將軍定能旗開得勝,吐蕃軍我在其營中也感受過,軍紀很是散漫,此處與我唐軍難以匹敵。”
安思順坐下後,聞了一下酒味,看著薛訥已經酒力難繼,就把酒移到一邊,說道:“薛帥還是回官衙吧,這裡並不是久留之地,還有若我軍大勝回城,將軍得出城迎候,才能將眾將士安撫下去。”
“我知道,不過我也是看在今天勝負已定,所以才與陸崢來此一逛,不料卻途徑此地。這說來說去,都是如今戰場形勢較好,我才如此安逸。既然你這樣說,那就依你的話,走吧。”
於是二人將薛訥攙扶著,走出酒樓,此時遠處一個軍卒策馬狂奔而來,到薛訥三人面前半跪著說:“據前線戰報,這吐蕃軍因被圍,此時正頑強與我軍廝殺。”
薛訥此時立馬清醒了,說道:“什麼,吐蕃軍還能反戈一擊,快回官衙。”
薛訥返回官衙後,盯著案上的地圖發呆,這次他心思極亂,久久沒有說什麼,而一旁的安思順與陸崢則不言不可了。
陸崢此時道:“這吐蕃軍是因為我軍逼迫太甚,可以命眾將放開包圍圈一處,讓乞力徐率部逃出去,這樣一來我軍壓力就會大大減小。”
“那隻能讓乞力徐這個老賊,回吐蕃報信了。”
此時薛訥派人將這個臨時的命令快馬送出去,之後便躺在椅子上,心中一直祈求著戰局的完全勝利。離京時,他在明皇跟前立下保證,言道:“此戰勢必使敵軍不再犯邊二十年,當於沙場斬殺敵酋,讓敵國俯首,並保全我軍主力。”
可是如今局面就有些說不清楚,這吐蕃軍已經進入包圍圈,這生死存亡之際,吐蕃軍依然軍力尚在,指不定會奮起一戰。到時候兩軍交織起來,傷亡可就大了。
薛訥此時突然翻起身來,看著一旁的安思順和陸崢,又說:“現在將吐蕃包圍了多長時間了?”
“差不多一個時辰了。”
此時薛訥站起來,朝著官衙外面望了一眼,瑟瑟風中樹幹枝葉零落了一地,整個樹都萎靡不振,薛訥自言自語地嘆道:“落葉滿地之時,唯願將軍平安歸矣。”
陸崢此時看著府衙內氣氛濃重,就對著薛訥道:“要不此時再派大軍前去援助?”
“晚了,一個時辰了,雙方共十幾萬大軍,已經是最後的時刻了。”安思順語氣沉鬱。
忽而他又道:“我姑計再沒有多少時間就能傳來訊息。”
陸崢聽安思順這麼說,也能想到此時戰場上的情景,血流漂櫓,無一不是士卒的屍身。可是卻不知敵我態勢如何,不過陸崢覺得可能是唐軍自損八百而殲敵一千這樣的情況。不過即使是這樣的情況,只要我軍幾位重要將領可平安歸還,那就也算是勝仗。
不過眼下還沒有接到戰報,倒底勝負如何,他很想知道,於是這時他準備跨上戰馬,帶人去城外打聽戰果。
不過卻被安思順給攔住了,他說道:“薛將軍若要去城外的戰場上,我覺得不該如此,你想想,王海賓若有不測,那也是在敵後,而王晙與郭知運定會追擊過去,你去了也沒有什麼結果。”
薛訥聽著這話覺得也有些道理 ,也就內心平復下來,想到這萬里戎機也不是擔心可以解決的。
此時外面的一個士卒闖過門衛跑進來,一直走到薛訥面前半跪著,低頭泣道:“吐蕃軍猛擊背後的我軍,王海賓將軍力戰不屈,最終……”
薛訥看到這個士卒身上也有傷,話語嗚咽並且泣涕漣漣,很是哀慟地說:“你下去療傷吧。”
安思順與陸崢此時懸著的心永遠也不能落地了,兩人也都掩面而泣,許久薛訥強忍著哀痛,對著陸崢和安思順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出城去吧,此時應該戰火息了。”
三人走出官衙,便看到城門那裡兩側都站滿了人,這是唐軍返城了。王晙與郭知運並未騎在馬上,而是用手抬著一個木板。薛訥三人急忙上去,看到上面躺著的正是王海賓。
那衣冠上染紅的鮮血將面色浸潤地看不清,絲髮也都散開了,薛訥等人不禁又痛哭著,久久他才說道:“一國之殤,當以榮寵待之。”
於是薛訥讓人快馬回京通報王海賓將軍為國捐軀的事,這次就算不輟朝哀悼,也會讓有司將此事宣告天下。而明皇有怎麼樣的舉動還有待人猜測,而薛訥則認為軍中必須要拜祭王海賓將軍。
一路上陸崢就走在王海賓的旁邊,回想著與王海賓相處不久的這些日子,王海賓雖然性格豪爽,然而赤膽忠心,領軍衝殺也是不二人選,只不過太過勇莽,卻就此殞命。
此時陸崢又涕泗橫流,若非王海賓拼死用命,此戰也不能一勞永逸地將吐蕃軍擊敗而數年間不敢犯邊。這一點諸將心裡也都是清楚的,王海賓於此戰的功績不可估量。
後面的人抬著王海賓走過整條街,周圍的人都低著頭靜默不言,將王海賓予以厚葬後,所有的將領準備領著大軍返回各自駐地。
當大軍出城後,王晙與薛訥及陸崢一合計,決定陸崢與薛訥進京面聖,王晙言下之意是說安北都護府暫時事少,陸崢進京後除了能讓兵部給予官位,又能帶著王海賓的遺子。而薛訥也想將此戰的前後告知於闕廷,有陸崢在跟前也好有輔弼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