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一句話,讓巷子內氣氛為之一滯,剎時間好似空氣都凝固住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在每個人耳邊響起,每一下跳動聲都讓人更加緊張。
刀仔也凝滯了一下,一瞬間,他腦中閃過無數念頭,他知道自己和場中所有人都是不同的,他原本不屬於這裡,他來自一個叫地球的地方,那裡的世界繁花似錦,安逸舒適,人只要肯努力,總不會餓死,吃肉喝酒只是平常事,甚至流夠汗水還能掙下一份可謂豐厚的家業,至少不比這洛水城裡的某些富戶差。
他完全沒想到一場車禍會讓他來到這樣一個世界,但或許是因為靈魂融合出現了某些問題,如今的他還記得在地球生活那種安逸舒適的感覺,卻遺忘了自己曾經的名字,以及一些或許珍貴的記憶,他如今腦海中更多的是關於這具身體‘刀仔’的記憶,一個孤兒,流浪的小叫花,七八歲時曾得江湖中人指點學會了些三腳貓的功夫,於是好勇鬥狠,最終在流民聚集洛水城時,被人悶棍打壞了腦子,這才讓新的刀仔出現。
曾經的感覺,現在的記憶,這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容易產生混亂,可對如今的刀仔來說並不算什麼,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條命是撿來的,所以他只想這條命活得精彩,活的真實,活的從心所欲,但他很快發現若想這樣的活著,自己首先不能再是一個專討殘羹冷炙,還得看人臉色的乞丐,他得豁出去給自己掙命,因為這裡再不是地球,而是屬於江湖人和皇家勳貴的大順王朝。
一瞬之後,刀仔回過神來,一臉不屑道:“來得好!他趙二虎只要今天來了,老子就讓他來得去不得!至於趙二虎帶來的那些人不過是些木樁子罷了,他趙二虎也不是不知道咱們的根腳,他帶來的人越多越說明他越心虛。”
刀仔打氣鼓勁一般的說出這番話,可他心裡也沒什麼底,殺人放火,江湖火拼的事兩輩子加起來都只在電視裡看過,又或是聽旁人說過,可今夜卻是要自己當主角,刀仔手心已然黏黏糊糊的,可他說完這番話後,只是一把抄起碗口粗的木棒,繼而一馬當先好似一陣旋風般卷出了巷子。
“幹!出人頭地就在今晚了。”
“跟定刀哥,以後天天吃江酥鴨,喝狀元紅,還他孃的要去一品樓睡裡面的俏姐兒。”
沉滯凝重的氣氛中,刀仔之前的鼓舞打氣終是沒有白費,眼見他一馬當先,一對同樣長著馬臉吊眉的孿生兄弟各自抓著手中的木棒也衝了出去。有人帶頭,越來越多人受到感染,一顆顆尚不成熟但充滿渴望的心開始變得堅定,十幾人從巷子裡魚貫而出,文光山沉默無聲的跟在其中,小胖子陳遠則走在最後一個,他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著,他依舊怕得厲害,但他知道若是此時離開,日後真的就只能變成一個小叫花子,甚至是留在洛水城都變成一種奢望,說不定哪天就死在某個荒郊野嶺。
只是等到一走出巷子,小胖子瞬間後悔了,他此時又覺得或許當個叫花子也能接受,至少能活著,或許活不了多久,可活得一時是一時。
“怎麼...會來...這麼多人?”
小胖子已經快要連話都說不清了,他的眼中只有一條長長的火龍從對面竄來,火光照耀之下,那是數不清的人影,密密麻麻的人頭,只給人一種要被巨浪拍中的感覺。
或許只有百十來人,不過是天太暗才顯得駭人?又或許大部分是來看戲的?
小胖子努力說服著自己,只是他的身子卻越抖越厲害,他努力壓制著立刻轉身逃跑的念頭,眼睛最終盯著刀仔,他將滿心希望都放在了刀仔身上。
其實不止小胖子一人害怕,眼見對面如此陣勢,不少人的心中生了怯意,越來越多的人將目光落在了刀仔身上。終於,對面那條長長的火龍停住了,數十個火把的映耀下,眾人能很清楚的看到對面那群人的帶頭之人是名豹頭環眼一臉兇相的粗豪漢子,這人就是被桃源坊百姓稱作‘追命太歲’的趙二虎。
“嗎個巴子的,一開始聽說有人給水行使絆子虎爺還真沒在意,倒沒想到你們這些西仁坊的雜碎還敢上門下戰書,真真是找死,說吧,今晚上你們想怎麼個死法?”
趙二虎鼻孔朝上,渾然沒把刀仔這十幾個破落戶放在眼中,他手中捏著兩個鐵蛋,緩步從人群中踱出,一身襄月錦的袍子在火光映耀下泛出淡淡微光,他這一臉兇險配上華衣錦服帶來的富貴氣,倒真是活脫脫一個惡霸的模樣。
“死?”
刀仔越眾而出,朝前走了兩步,面對著十倍於己的陣勢面不改色的道:“拋開那些活不下去自尋短見的孬種,這世上只有人想活,真有人會想死?我們兄弟也是快活不下去了,所以想在虎爺這裡找條活路。”
刀仔從容自若的說完這番話,他的目光始終盯著趙二虎身上的袍子,趙二虎似笑非笑道:“這世上活不下去的人多了,可敢來找虎爺的還真沒有,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但念在你年紀尚幼,只要是肯立即下跪認錯,再從虎爺的褲襠下面鑽過去,虎爺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留下你這條爛命,說不定一高興還可以給你們這些小雜碎一份生計。”
趙二虎就像貓戲老鼠一般看著刀仔和他身後那些人,刀仔卻不理會,只是又朝前走了兩步,道:“可能吃肉?”
“吃肉?”
趙二虎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邊大笑起來,一邊回頭看了下帶來的那些人,長街上登時鬨笑聲一片。
“真他娘一群窮瘋了的小叫花子。”
“還他嗎吃肉,你們這些小雜碎只配吃屎!”
“虎爺還說什麼,放翻這群雜皮,我那春香樓相好的還在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