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廄,數十隻馬匹正悠閒地吃著草料,偶爾有響烈的噴嚏聲打出。
“馬無夜草不肥”,這句話在這個時候體現的淋漓盡致,可見這玩意的敗家與金貴。
當然了,眼前的這些只是小場面。一頭黑色的駿馬單獨地處在一間馬棚,乾燥的稻草鋪滿了地面,吃的是剁好的豬肉,喝的是上等的酒水,隔著老遠都能聞到酒香。
後院灶間升起的漫天火光映照著一道瘦削的身影悄然靠近,看著眼前神俊的黑馬,心裡忍不住一陣感慨。
‘這世道……當真是馬比人金貴,也好,就讓我來一次劫富濟我!’
剛想摸摸黑馬,卻被後者猛地張嘴一咬,嚇得縮回了手。
馬兒狂躁兇猛的姿態看得夏知微眉毛一挑,只是眼下狀況緊急,沒空來訓馬這一套繁瑣的流程。似有清風浮動,瞳孔變得幽深,心神之力從身上升騰而起,便要衝向黑馬。
就在這時,
“你玩的挺大啊……”一道冷漠的聲音陡然從側面的黑暗處響起。
踏,踏,踏,
一身黑色甲冑的高大男子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手裡提著一把近有六尺長的長刀。
宋知微瞳孔一縮,看清了來人的身份。
那個山字營的二五百主。
“毀傷驛站,試圖傷害大晉官員,光是這兩條都足夠你死上兩次了。”李羨的瞳孔彷彿染上了一層幽光,語氣冰冷地說道。
只不過夏知微黑布下蒼白的臉頰,此時揮汗如雨,在他的視野當中,從陰影處走出來的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粘稠的血腥味彷彿要將整個人吞沒掉。
李羨冷硬的臉頰面無表情,早在這位公子哥開始謀劃佈局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對方的身手確實不錯,一路做的悄聲無息,而且計劃做的很詳細。
先是殺死那些江湖人士,安放了個類似於火藥的東西,然後從窗戶裡爬出去,找到嚴老父子倆的位置,然後佈下誘餌引洪大上鉤,啟動爆炸,勾起矛盾,引發衝突。
不得不說這一步步做的非常好,如果沒有李羨在的話,說不定還真讓他趁亂給逃了。
“將軍……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而且我殺的那些人都是些江湖人士,將軍手底下的兵卒也沒出現傷亡,何不高抬貴手放過小人一馬!”
夏知微顫抖著嘴皮,緩緩說道。態度可以說擺的極其低下。
“是沒有仇!但是你在驛站內鬧事,好像把我這一身甲冑當做空氣了。而且……你殺了人,按照大晉的律法你應該償命。”
李羨說的不緊不慢,每個字都清晰地進入了夏知微的耳裡。
正因此黑布下的臉色有些不可置信,心底更升起荒謬的荒唐感。
人,死的多了去,這個江湖上毫不誇張地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去,因為衝突,殺人奪寶、興起殺起、恩怨糾紛,太多的人因為各種原因死去。
誰會去管?根本就沒有人會去在乎這些人的死活。所謂的弱肉強食不外如是!
李羨似乎看出了眼前黑衣人的想法,難得的,他去解釋了為什麼這麼說:“人命,尤其在這裡確實很不值錢,身懷利器,殺心自起。當一個人擁有了超脫凡俗的力量,且目無法紀的話,你覺得死的普通人會有多少?”
剩下的話,他也懶得繼續浪費口舌了。正如他所說,這個世界像嚴老這樣的普通老百姓才是佔了大多數,而偏偏老老實實生活,拼命全身力氣努力活下去的人,總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倒黴的意外中死去。
誰來替他們主持公道?
他們的性命確實如草芥螻蟻般不值錢,但是既然穿上了這副甲冑,既然跟這個世界的官府有所關聯,在其位,謀其政,那麼一些責任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的肩上,雙標也好,良心也罷,遇上了就有他一份責!
聽到李羨一番話,夏知微心裡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有什麼想法,荒唐、無語、鄙夷都有一些吧。彷彿認命般低下了頭顱。
“驛站乃軍情來往極其重要的所在,縱火,想死嗎?”
李羨的聲音超乎尋常的平靜、冷淡。
話音方落,兩道腳步聲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抱歉將軍……這後院起火,小女子也是全然不知情,說不定這火還是這位公子放的,以此掩人耳目,好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趁亂奪馬而逃。”
陳清焰帶著洪大從另外一邊走了出來,只不過洪大手裡還提著一位姑娘,就是那位江家大小姐,一身青衣的江畔,江姑娘。
這位江姑娘全身柔若無骨般被洪大虛空提著,倒是沒暈過去,看向陳清焰的目光充斥著怒火,當看見黑衣人,也就是自己情郎時,透著擔憂與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