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聞起來還是挺不錯的。”
安岸把蜂蜜倒進玻璃罐子,輕輕搖晃著,讓蜂蜜均勻地鋪滿罐子的底部,然後放入幾片檸檬,繼續倒入蜂蜜,這樣迴圈幾次,終於完成了,就把蓋子蓋上。
“你來吧,必須要擰到我完全不能開啟。”安岸轉頭看著再生,一臉的“該你表現的時候到了”的表情。
“為什麼?”再生滿臉疑惑地看著安岸,該不會又是耍他玩吧,他心想。
“不耍你,擰緊了密封性才好。”安岸彷彿聽見他心裡的話似的。
再生就努力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擰緊蓋子。“好了。”“那我就放進冰箱了,三天後可以喝了哦,不急的話就七天之後,取一片檸檬,一小勺蜂蜜沖水就可以了。”
“我剛擰那麼緊,萬一打不開怎麼辦?”
“那就不關我的事了。”安岸捂著嘴笑。
“你太狠了!”再生捏了一下安岸的臉頰。
高溫的季節,大地滾燙滾燙的,踩在地面上,就算是隔著褲子都能感受到一股向上揮散的熱流,敲一個雞蛋的話,蛋液都會迅速成型凝固。午後下了一陣期待已久的瓢潑大雨,然而太陽出來的時候,大地又重回炙烤的溫度。
唯一的美景,就是在東南邊出現的一道彩虹。這是夏日裡獨有的場景。無論發生了什麼,該湛藍的天空還是會好不留情地一絲不苟地藍著。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穿著黑色的衣服,胸前戴著白花,靈堂前全是寫著黑色“奠”字,各種署名的花圈,一張乾淨年輕的笑臉定格在黑框照片裡。
有人嚶嚶地抽泣,有人掩面淚留,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喊著,而那個哭的最揪人心的人是希幕,她跪坐在地上,就像一個絕望的鬼魂,仰天長嘯,任由眼淚從眼角劃過耳朵流進發際線,像流進黑色的深海,沒有回應。
有些痛是永遠不能感同身受的,只有在經歷當下的人才知道那種痛苦,那是無法描繪,無法言說,像扼住喉嚨的兇殘的手,如同面對最深的恐懼那般無助,後悔,遺憾,已經無可奈何了。心裡的繁華世界突然就坍塌了,成了一堆廢墟。這個時候,咒罵上天,咒罵自己,都已經無濟於事。
安岸和再生跪拜過之後就站在旁邊,安岸想過要去扶希幕起來,可是這樣的她,就算是兩個大男人也不一定能扶住吧,何況扶起來又能怎麼樣呢?她現在的抓狂,就是一種本能的發洩,如果這樣能讓她好受點,就由她去吧,什麼安慰都是無用的。
情緒是可以感染的,特別是對有同理心的人奏效很快。安岸看到希幕這個樣子,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很疼,眼淚嘩嘩地往外流,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背脊都發量了,原來人真的就是這麼空的東西,說沒就沒了。
雖然她對林瑾瑜並不熟悉,但是一想到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之間就倒下了,躺在這麼狹窄的小盒子裡,或許明天就只是一堆白灰了,安岸忍不住越哭越傷心。再生扶著她的肩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他自己也很難過,大概蘇景一失去薛晚清的時候內心就是希幕現在這個樣子吧。
後來希幕哭累了,嗓子也沙啞了,就自己抹乾了眼淚,找了一個角度,坐在那裡發呆。安岸這才趕忙倒了一杯溫水給她端過去。她臉色慘白,嘴唇乾裂,眼睛裡已經佈滿了血絲。幾乎是同時,兩個人朝對方伸出了手臂,相擁在一起,安岸潸然淚下,希幕只是眼睛裡噙著些許淚水,她已經如干涸的枯井,嚴重脫水了。
安岸一邊自己抹著眼淚一邊對希幕說:“你先喝點水吧!”
希幕接過水杯,湊到嘴邊,原來會有一天連水都那麼難以下嚥,莫不是自己也快要死去的感受。
“希幕!”突然一個男人從遠處朝她們走來,安岸恍惚間還以為是林瑾瑜又活過來了,嚇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好像是希幕之前說的那個梁呈。
梁呈走到希幕身邊,跪在她面前,二話不說就把她攬入懷裡。她已經哭不出來了,只是閉著眼睛皺著眉頭,一臉的絕望,她甚至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具活著的屍體。
再生走過來,拉著安岸的手,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離開。
“剛那個人是梁呈嗎?”安岸問。
“是啊。”
“要是梁呈能陪著她就好了,真怕她會想不開。”
“你看梁呈的那個樣子就知道他肯定不會離開她的。”
“那就好。”
“誒,生命就是這麼無常。”
“你害怕嗎?”
“我害怕啊,所有我們活著的人更要好好珍惜每一天。”
“突然覺得只要活著,真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嗯,希望我們以後的每一天都能記得今天,不要有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