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棠轉頭去問那兩撥人,三人的行腳漢子不見了,父子兩人亦不見了,只餘下自己與小乞丐,想拿幾個銅板打發了,手掏入懷中,怔在懷中,懷中的銀子己是不翼而飛。
魚棠臉色大變,看向包袱,包袱被打了開來,反毛皮靴不見了,那套破舊的衣裳和木屐還在,裝了石頭的荷包也不見了,魚棠推坐在地上,哭喪著臉道:“朗朗乾坤,日月昭彰,賊人好生大膽,竟敢偷銀子,我要報官......”
小乞丐撇了撇嘴,絲毫不被魚棠的悲悽所感動,手支著木棍,痞氣十足道:“這事怨不得別人,你當著大傢伙的面數銀子,還不警醒著點兒,人家當然是偷了銀子就跑了,看在你被偷了銀子的份上,我就要你身上這件衣裳就算了。”
魚棠雙手一抱衣裳道:“這是書院發的書生袍,不能給你。”
乞丐一棍打在了魚棠的屁股上,饒是沒有用力,還是疼得魚棠一跳腳,神色慌張道:“小子休得無理,待子棠報得官來,從那三個行腳漢子手裡搶回了銀子,定不會欠幾個銅板的房錢。”
小乞丐不依不饒道:“你若再不急著報官,那些人就走遠了,你自己看著辦,要想走,脫衣裳,走人,若不想走,先吃我幾棍再說。”
魚棠乾脆胸脯一挺道:“士可殺,不可辱,要衣服沒有,要命一條。”
小乞丐呵呵一笑,扔下棍子,伸手就來扯魚棠的衣裳,魚棠緊掩領口,可憐兮兮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子棠若是赤身露體該如何去報官?你就可憐可憐子棠吧。”
小乞丐見這樣耗下去總不是辦法,指著散落地上的那件破舊的衣裳道:“這件衣裳你可以穿走,鞋子,你就穿小乞丐的吧。”
小乞丐將腳下露指頭的破布衣踢了過來,魚棠欣喜的套了套,有些擠,但總比光腳和木屐強。
在泥像後換得了衣裳,將書生袍子給了小乞丐 。
小乞丐滿意的點了點頭,不再理會魚棠,到後面去換魚棠的衣裳去了。
魚棠輕輕嘆了口氣,將地上的三張紙條撫平,心有不甘的揣在了懷裡,自己還賭氣蘭芽小瞧自己,斷言自己超不過三個月,結果的結果是,自己一天也沒挺過去,銀子、鞋子、餅子全丟了,只這件破舊的衣裳還在,或許,是於姑娘早就預料到的?所以給的是無人要的破衣裳,而不是如靴子一樣的舒適整潔?莫不是她真的是仙童不成?
魚棠內心讚歎著,見天色大亮,撫平了衣裳,掠過布腰袋時,摸到了些許厚度,狐疑的開啟,裡面還有一張紙條和一張銀票,只見上書:在家千般好,出門萬般難,一路順風。
銀票,竟是五百兩銀子的大數目,即使魚棠什麼也不做,也夠他遊歷三年,魚棠登時心裡暖暖的,不由感慨,這樣一個女子,果然是真英雌,不讓鬚眉。
於三光果然是打窮苦日子裡過來的,算計得很細,米沒有買精米,而是兩摻的二米粗糧,面是粗糙面,還買了兩大袋地瓜,菜是尋常的凍白菜,為了幾個小孩子身體,又買了幾十顆雞蛋,這在災禍之年,這已經算是頂好的日子了。
馬車一路穿過村莊,長驅而入於家,收到了無數豔羨的眼神。
到了於家,陶叔拴好車,於三光與一個二十多歲的漢子一同從車廂內跳下來,此人長著濃眉大臉,一臉的正氣,頭上戴著一項六角帽子,在一眾泥腿子中間倒是多了幾分斯文出來,因為是坐於三光的車回村,此人甚為熱情的幫於三光扛面扛米,一直送入房中,就連陶叔都沒搶到活幹。
此人本名孫大友,因為頭上長年長癩,被村人戲稱為孫大癩,常年戴著六角帽也正是為了遮掩自己的短處。
此人的長相也分外的有欺騙性,別看濃眉大眼,一臉正氣,乾的卻是雞鳴狗盜、混水摸魚之事,本來在鎮上混的也不錯,從不回村子裡吃“窩邊草”,此時因“生意”不景氣,這才回了村。
因經洪水一災,村中和鎮上的人們都受了巨大的損失,於家村更是如此,村人明顯分成了三個等級。
有親戚投奔的村人,除了房子受損或殘敗,糧食和財務沒有受多少損失,也沒有經歷可怕的瘟疫;
沒有親戚投奔的,命好的,將糧食藏在房梁等高處,沒被猶裡三部的人搜到,自義莊回來之時,也算有個嚼口的東西勉強度日;
只苦了那些沒有藏好糧食被猶裡部落搶劫的,或是房屋倒榻糧食被洪水沖走的村人,靠著朝廷發的救濟糧只維持不過月餘便己告罄,這一大年來便是遙遙無期。
這孫大癩在村中的家人便是這第三等級的,處於貧困線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