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寧帝抬眼再去看他:“你給了封平多少銀子?”
“一百兩。”
姜承德回話極快:“他從前在宮裡當差,後來在安王府管事,家底不會少。
臣和他素來沒有什麼交情,若說一下子給他千八百的銀子,也像是買通他似的。
是以臣那日只叫府上管家支取一百兩銀子交給封平,讓他拿著銀子家去,橫豎那些錢,尋常人家也足夠他們活一輩子的,臣也算是仁至義盡。”
他做事滴水不漏。
其實昭寧帝並非真的疑心於他。
姜承德若要殺人滅口,封平的屍體現在就不會在京郊廣華山下被人發現。
他會做的毫無痕跡,殺人之後毀屍滅跡,從此世上再也沒有封平這個人,自然也就不會有今日之事。
構陷趙清或許發生過,但殺人滅口……就算真的是殺人滅口,也不可能是姜承德動的手。
至於是誰,昭寧帝心中多少有數,只是他也不會去追究計較罷了。
說到底只是死了個無關緊要的小太監,就算是真的要查下去,也傷不了誰的根本,不過是白費功夫,只會愈發弄得人心不安罷了。
但是有件事——
昭寧帝點著手背:“如此倒也罷了,咱們君臣之間說清楚,便也就沒有什麼妨礙,外頭傳言鬧得再兇,好歹朕心裡有數,也省的回頭真的傷了君臣情分。
不過姜卿,自三日前起,不少朝臣上折,勸朕早立太子,這件事你怎麼看?”
姜承德鬢邊幾乎盜出冷汗來。
立太子的那些奏本,的確有一部分是他授意人上的,而且都不是素日就明擺著是他的人,不然他動機和目的也太明顯,極易惹怒天子。
可是從封平的屍體被發現,到京城傳言四起,矛頭直指瑞王府,他就吩咐交代下去,那些摺子不要再上。
但也不能一下子全都斷了。
隔三差五上一本,因天子不予理會,之後暫且就不要再提,等到此事風波過去,總有機會再奏請立儲的。
只是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他所能控制的範疇。
周衍上了折,徐冽都跟著上了折。
這些人想做什麼,他八成都猜得出。
要捧殺,要昭寧帝打心眼裡厭惡趙澄,趙盈到現在還這樣上躥下跳,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落在外人眼裡,固然是她能屈能伸,對他和趙澄低了頭服軟,事實上卻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這女人年紀雖小,但確實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姜承德已經不止一次後悔從前小看了她,若不然,當年她尚未長成,就該橫死在後宮中,哪裡有今日於朝堂叫囂的資格!
姜承德收斂心神:“臣以為此皆為大逆不道之言。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何必此刻就急著立儲之事?依臣說,這樣的摺子誰若再上,皇上也該發落處置幾個,好叫他們警醒一些才是!”
處置?
最後上摺子的是徐冽。
他會說這樣的話不足為奇。
昭寧帝似笑非笑又盯他看了一眼:“是心裡話?”
姜承德眼皮一跳,倏爾垂首:“御前回話,臣自然字字句句發自肺腑,否則豈不是欺君。”
昭寧帝這才笑出聲來。
那隻雕刻的一塌糊塗的手把件他隨手拿起來,揚聲又叫姜卿:“這隻獅子滾繡球,便賞給你了,拿回家去,也好好瞧一瞧。”
“皇上?”
姜承德一時遲疑,天子卻已經把東西遞過來,他哪裡敢不接,忙上前去接下來,待再要說話,昭寧帝已經收回目光再不看他,一擺手打發他去:“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