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是本次列車的終點,還有大概一個小時的路程。車廂內,談話如隨風而起的蒲公英,漫無邊際而又輕輕鬆鬆。雖然都是素不相識,臥鋪的間隔內卻蔓延著話別的氣氛。除了中鋪的小夥子還懶懶的躺在床上,二三層的人此時都已聚在下鋪,他們從起點就同路,顯然已經很熟識了。從談話中,蘭月得知下鋪的一對老夫妻是某大學退休的老教授,兩位老人見識很廣,也很健談,說的兩個年輕姑娘頻頻點頭。她對鋪的中年婦女從天矇矇亮時就開始趕他的那件毛衣,現在終於收了最後一針,她的嘴角漾起了一絲微笑。
“您這一路上可真有收穫,終於大功告成了,織得真好,跟買的似的。”教授妻子是個北京人,操著一口的京腔。
“這叫溫暖牌的,可比買的深刻多了!是吧姐姐?”中鋪的小夥一臉羨慕的向下探出半個頭,他是個天津衛,一張嘴就自帶幽默感。
“什麼叫溫暖牌的?”中年女人一臉的不解。
“您這都不懂?凡是親手製作的送給配偶或戀人的的禮物統稱‘溫暖牌’”小夥子很認真的解釋了一番。
“我們上大學的時候最流行‘溫暖牌’圍巾了,對了,我送你的圍巾怎麼沒見你戴過?”小夥子的女朋友接過話來。
“甭提你那圍巾啦,我哪兒捨得戴呀,現在已經被我當文物妥善收藏了,什麼時候我也能穿一件‘溫暖牌’毛衣呀。”
“是這樣呀!我正想拜託您點事呢?”
“什麼事,大姐,你儘管說,別客氣”
“我是想讓你幫我試試這毛衣”
小夥子沒反應過來,還是姑娘悟性快,一把拽起自己的男友“沒問題,試吧試吧,你是不是覺得他和毛衣的主人身材差不多?”
“就像他20年前的樣子,我只記得他20年前的樣子”中年女人臉上泛起了紅暈。
姑娘似乎對這紅暈很感興趣:“呦,什麼人,20年不見了,您還肯下這麼大功夫,肯定不是您丈夫吧?”
小夥子顯然覺得女朋友的話有點唐突,用胳膊肘輕輕推了她一下。
中年女人好像並不在意,只是臉更紅了“唉!說來話長,他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天哪,您還沒結婚那?”姑娘的嘴驚成了O型,
“就快了,這次就去結婚,20年呀!”中年女人眼眶溼潤了,她的臉被感慨和幸福籠罩著。
人們把目光都在中年女人的身上,蘭月也驚訝的轉過頭來,她想起昨晚女人曾撫摸著毛衣發呆,蘭月一下子明白了,原來她是同自己一樣做著少女的夢啊!
小小的空間一時間沉默了,這種漫無邊際的談話最怕觸及具體問題。
“千里姻緣一線牽嘛,不管是空間的還是時間的概念,只要有緣分,就是天涯海角,地老天荒也會最終走到一起的。”教授有些感慨。
“20年在等一個人,您可真令人佩服,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教授妻子嘆了口氣。
女人沒有接話,只是笑著欣賞小夥子身上的毛衣。
蘭月用一種探尋的目光望著那女人的側影,20年前她一定是個人見人愛的美人。蘭月有些不解,如此出眾的女人怎麼能做了20年的老處女呢?他周圍的男人都瞎了嗎?一般老姑娘都最忌諱提及自己的婚姻,可這個阿姨看上去沒有一點難堪,在她身上有一個怎樣的故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