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敬是個臭不要臉的胖子,翻臉如翻書,底線沒有,他立刻卑躬屈膝,低頭哈腰,萬分誠懇小聲的湊近任直平,恭恭敬敬的奉上茶。
臉上的肥肉堆成一團,看起來憨態可掬:“任大人從京城奔波數日而來,路途艱辛,人都憔悴了一圈,不妨先在府上歇息一兩日,養足了精神再去東邊礦脈看祥瑞如何?”
任直平瞪眼看著他,從他堪堪的表情中,馮敬頗有自知之明的讀出了三個字——你放屁!
果然,任直平臉色難看,不滿道:“馮太守不著急,皇上可急了,耽擱了皇上的祥瑞,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本官一切以皇事為重,馮太守不用說這些討好的屁話來巴結,備車,本官要進礦!”
馮敬明晃晃堆著一臉的笑意,眼角的紋都能夾死一隻蟲子。
活靈活現的自我展示什麼是表面一套,心裡一套,他暗自在心底粗俗的將任直平的祖宗十八代都友好的問候了一邊。
……老子現在是攝政王的人,看得上巴結你個芝麻小官。
“本官不是這個意思”,將意欲離開的任直平攔住,馮敬依舊笑呵呵道:“本官是為了任大人著想,任大人來遲了一步,攝政王已經在礦脈待了好幾日都未出來了。”
悶哼一聲,任直平仰頭:“那又如何?本官是皇上欽點而來,他攝政王還能將我攔在外面不成?大膽!”
“還真不一定,大人也知道攝政王為人倨傲至極,手段又極其的狠辣,他既然接盤了這祥瑞之兆,又恰巧得了百姓的讚賞,正在興頭上,肯定怕大人來搶了功勞”,馮敬賊眉鼠眼的刻意誘導:“任大人不妨仔細想想?”
任直平本就是個見風使舵人云亦云的牆頭草,在馮胖子三言兩語的忽悠下,他還真回頭想了想,想了一下蕭辭殺人如麻的脾性,對比了一下他倆的身份,人家可是連皇上都要退讓三分的攝政王。
天高皇帝遠的,這不是京城,他拿著雞毛當令箭怕是會被孤傲的攝政王拿捏在手裡,多半也討不到好處。
見任直平緩緩將步子收回來坐了回去,馮敬心下冷笑,嘴上卻繼續猛力追擊,給任直平不穩的心緒火上澆油。
他刻意放緩了語速,笑眯眯的解釋:“咋們都知道攝政王不是個好對付的,他現在佔盡先機,還不知道心下如何算計著將這祥瑞的功勞留在自己名下,好在皇上面前邀功,任大人這個時候風塵僕僕的過去,不是正往人家槍口上撞嗎?萬一攝政王不高興,對大人做點什麼,神不知鬼不覺,得不償失啊。”
任直平打了個激靈,忽然變了一個臉色,看著馮敬:“那馮太守說本官該怎麼辦?”
馮敬高深莫測的摸了摸數不清層數的下巴,小眼睛一動,開始為任直平出謀劃策:“大人不妨靜觀其變,先在府上快活幾日,躲躲清閒?”
任直平:“什麼意思?”
“哎呀!”馮敬刻意壓低聲音:“大人你想啊,這龍骨被深深埋在礦脈之下,雖說堅硬,可也不是一兩日就能完完整整刨出來的來,要不然攝政王能在礦脈多日不出,肯定是中途出了什麼意外,若是龍骨缺點什麼七零八碎,這好好的祥瑞不是被攝政王親手毀了嗎?”
“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百姓鬧下來,這罪名也牽扯不到大人頭上,如今情勢不明,攝政王都不要本官親自檢視,我也不知道礦脈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大人就這般莽撞的衝進去,不是正好讓攝政王有了栽贓陷害的替罪羔羊?”
任直平心下一凜,尋思道:太對了。
在他眼裡,蕭辭就是馮敬口中那種不擇手段,什麼違心事都能幹出來的狠人,他差一點就莽撞的成了背鍋俠了。
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任直平現在看馮敬,覺得此人越瞧越可愛,和自己站在統一戰線,是蕭辭的敵人,既如此,他也應該和顏悅色。
任直平笑了笑,對著馮胖子一拱手:“本官多謝馮太守提點,如此,便在府上叨擾幾日了。”
馮敬就是個顛倒黑白毫無底線的惜命鬼,他親切的拉起任直平的雙手,自來熟的開始忽悠:“任大人從京城來,可能瞧不上這小小的滇州城,可既然都來了,何不趁機好好領略領略小城的風韻,大人準備一番,我給大人尋了醉樓最妙的姑娘來,旦憑大人挑選,如何?”
在馮胖子聲情並茂的勾引下,任直平被他說的心花怒放,連連點頭。
馮敬回頭招了招手,吩咐:“去,將美人給大人帶上來,酒菜都端上來,好好讓大人享受一番。”
府中的下人立刻去辦:“任大人,請隨奴婢來。”
馮敬看著任直平一臉饜足,隨便找了個藉口離開,他回頭瞟了一眼歌舞昇平的亭閣,冷笑一聲,遠遠啐了一口,低罵:“擺架子,你算個什麼東西。”
罵完他才舒心一笑,立刻挺直了脊背,像個肉球一般的移動進西邊一處隱蔽的院子,徑直推開門進去。
看了一眼案桌前寫信的王江崇,拱手:“江二爺,任直平暫時留住了。”
滇州距離雁回也不遠,王老將軍膝下兩子的名聲遠揚,王江堇脾性還算溫和,王江崇不同,早些懲奸除惡,附近幾個郡哪個山頭有匪,只要他知道了,立刻帶人圍剿個港乾乾淨淨,甚者還能拉入軍營,洗心革面。
知道的人都尊稱他一聲“江二爺”。
王江崇覺得自己已經好多年沒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個稱呼了,現在年紀大了,跑不動了,一直蝸居在雁回,不曾想來了滇州,被馮敬一口一個“江二爺”,勾起了不少年少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