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時說回去,王澤明肯定要問個所以然,京城的事情怕瞞不住,王家眾人不知道青簡的身份,她同江湖天樞閣牽扯在一起,福禍相依。
王家定然會憂心不已,放她一個人回去,他們肯定是不肯的。
穆安不想把他們牽扯進京城骯髒的漩渦裡,既然這一切都是衝著她來的,就該讓她自己承受,她在乎的人因她傷了分毫都不是不許的。
她已經夠愧疚的了,欠青閣的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飯桌上眾人都扭頭髮現穆安的情緒不對勁,王澤明臉色一變,咳嗽一聲,方才還熱鬧哄哄的屋子立刻鴉雀無聲。
王瓚看了穆安一眼:“安安妹妹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安兒”,王澤明放下碗筷,嚴肅板正的臉將眼角的皺紋拉的緩平,他抬聲:“我的安兒什麼時候變成支支吾吾的人了?”
邱珠玉輕笑一聲,垂頭:“若是女兒家的心事,等會用完飯同舅母說。”
心下暖了暖,穆安抬頭將每個人的眸色都巡視一圈,裡面或多或少的溫暖同擔憂並存,她瞳孔縮了縮,虹膜映著雁回的光輝,似乎想要盡力將屬於這裡所有的光都吸進去。
她好喜歡這個地方,好喜歡這個家。
王澤明再瞧不出穆安不對就說不過去了,他擺擺手,沉聲:“吃飯,都涼了。”
老爺子下了令,誰還敢嬉笑說鬧,一頓飯穆安食之乏味,青音同青簡還未回來,她們盡力的去收集訊息,看看還有穆有青閣的弟子千里帶訊息回來。
吃完飯,王澤明叫住了穆安:“安兒,爺爺帶你去個地方。”
穆安:“什麼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跟在王澤明後面走了沒幾步,看到路的盡頭,穆安就知道是什麼地方了。
——祠堂。
王家祠堂,同之前她在穆府跪過的幽暗無人打理的祠堂不同,王家的祠堂即使在白晝裡也是燈火通明,一塵不染。
有條寬闊的視野,王家的祖祖輩輩們就安安靜靜的躺在上方的牌位之下,親眼目睹王家子子孫孫輩輩出塵。
穆安一眼就看到了右側案桌上獨自供奉的兩個牌位。
穆南均,王楚君。
她一愣,驚訝的抬頭探究的看向王澤明:“爺爺,這裡怎麼會有……爹孃的牌位?”
他們的牌位已經在穆府了。
問完穆安就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那些自古而來的習俗又哪裡又有一個必然的定數,都是給人看的。
王澤明示意穆安跪下。
穆安當即不再遲疑,她結結實實的跪的端端正正,對著兩個冷冰冰的排位磕頭上香。
聽到王澤明鏗鏘有力的聲音頹喪下來,悲愴了不少,他一字一句道:“為什麼要將你爹孃的牌位放在這王家的祠堂裡,安兒你知道嗎,因為這是爺爺的心結,這是爺爺一輩子也過不去的心結。”
五年來,像快巨石一般卡在嗓子裡,痛失愛女,王澤明表現的比任何人都要堅強。可他不是鐵石心腸,他又怎會不難過。
“屍骨未寒”四個字他不敢深想,經歷過戰場的殘酷,親眼目睹過血腥的廝殺,他等的將士沒有衣錦還鄉,他不知道安邊城那一戰到底堆了多少皚皚白骨。
而他的孩子,是如何被鐵騎踐踏。
“見到你之後,爺爺就知道,你長大了,你長成了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樣子,也是你爹孃期盼的樣子,或者是你本來的樣子”,王澤明頓了一下,低頭看著身子纖瘦,脊背卻挺的扳直的穆安:“攝政王心懷天下,你們是不能像平常夫妻那般日日相對,舉案齊眉的,但爺爺希望你們可以白頭偕老,一起走下去的,若是最終也不能,那也不用強求,安兒,爹孃定然是希望你幸福的。”
“分離”兩個字總是討厭的很,冰的刺破指尖,連剛冒出頭的血都能瞬間凝固。
王澤明說的不錯,這段日子蕭辭音訊全無,她一安靜下來就開始胡思亂想,她逼迫自己忙碌起來。
她似懂非懂的衝王澤明點頭:“爺爺,我曉得的。”
“爺爺知道你什麼都懂,你的鋒芒才剛剛顯露,就連爺爺都要忌諱幾分,你給了我們太大的驚喜,同樣也給了時刻提防攝政王的人太大的驚喜,他日回了京城,記住爺爺的話,於詭譎多變中堅守心性,穆家的後人從來不會優柔寡斷,進退兩難!”
——優柔寡斷?
穆安心道:她現在不就是嘛?
京城發生了那麼大的是,她猶猶豫豫到底在期盼什麼,還是在等待什麼,等著蕭辭回來嗎?
倏然站了起來,穆安凝聲:“爺爺,我要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