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室關閉,沒地方療傷,穆安能感受到自己氣血一點點流失。
愁苦之際,魂魄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著,拽著她清醒過來。
感應到未知的危險,小狐尖叫一聲,毛髮豎了起來,露出獠牙兇狠的掃視一圈。
那股拉扯感越來越清晰,穆安痛苦的縮成了一團,分明是虛無的神識,卻好似有了肉體,能觸控到空間裡一切存在的東西。
糾纏半刻,在小狐驚恐的尖叫中,穆安漸漸敗下陣來,被一雙大手揉成一團,活生生從空間裡剝離出去。
幾乎一瞬間,躺在榻上昏迷的人就睜開了眼,那骨縫裡透出來的痛楚加重了兩分,她只能半張著嘴喘氣,幾乎要分不清虛幻與真實。
“醒了”,紀老擦掉唇邊的血,十分吃力的仰起頭:“醒了就好。”
眼珠輕輕轉動,穆安這才看清了望著她的人,那雙眼似乎要將她吸進去,在他面前,穆安覺得自己無所遁形,過往種種,都有種陷入恐懼的窺探。
將沾染了血的星盤收起來,紀老伸出手隨著穆安的眼珠晃動,鬆了口氣:“神識還在。”
自然還在,穆安還能思考,只是遲鈍了許多。
半晌她才能沙啞的發出聲:“是……紀老嗎?”
“正是老朽”,紀老一說話聽著比穆安還要慘,好像快死了一般,他繼續道:“王妃娘娘是天機的貴人,是逆著那星盤而生的人。”
穆安沒力氣,心下道:她算哪門子貴人,掃把星還差不多,誰遇見誰倒黴。
要不是她,天機陣還好好的呢。
“老朽將王妃娘娘的命數刻在星盤上,三天三夜也沒算出一星半點,那神魂已然超脫三界之外,老朽知道天機不可洩露,也不詢問娘娘緣由,只想告訴娘娘一句話,天機讓你守著什麼,你就守著,切勿亂了星象。”
看著眼前的老頭,穆安苦笑:“如何才叫亂了星象?”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大梁眼下的處境,可這同娘娘本無干系”,紀老笑著說:“娘娘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總該回去的,大夢終醒,到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是雲煙,帶不走的,便沒必要過分留戀,從娘娘初心動搖那一刻起,便亂了星象。”
穆安又問:“紀老說這是夢,可誰又做過這麼真實的夢,就算是夢,我也甘願沉淪,永生不醒。”
短促的呼吸過後,紀老挺了挺脊樑,搖頭道:“不成的,既然是夢就總會醒的,早些收手方是長久之道,星盤大亂,到時候就不是娘娘挽救的了的了。”
穆安嘗試著想要坐起來,可她猛然發現自己下半身沒了知覺,手臂痠軟無力,連被子都掀不開,只有大腦在動。
“我怎麼了?!”
紀老:“娘娘不要急,聽老朽細細說來。”
穆安:“……”
如何不急,她難不成真要淪為一個廢人!
“紀老,我沒想擾亂星盤,也不知什麼是三界之外,我只知道,老天既然給了我一次重新活過的機會,那我便盡力去活,愛所愛之人,執手一生,到死便值了。”
“不”,紀老溫和的打斷穆安,道:“娘娘有這樣的想法,星盤便已經開始亂了,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你,卻看似屬於你,都是虛無的,只有娘娘自己擁有的才是真實的,就好比娘娘肚子裡的孩子,不能留。”
猛然睜大了眼睛,穆安寒聲:“他既然投生到了我的肚子裡,便有活下去的權利,誰也不能左右他的命!誰也不能!”
“若是老朽告訴娘娘,他或許也是虛無的呢?”
紀老費力的說:“虛無的東西不長久的。”
穆安掙扎了一下,又無力的摔回去,她轉動眼珠,瞥向紀老:“我要他長久,要他健康,要他安然無恙擁有一生,我說他能,他就得能。”
幽幽嘆氣,眼底帶著無盡的悲憫,紀老眼角的皺紋堆了起來,他知道自己不行了,親眼見到穆安果然沒讓他失望,窺探了一輩子天機,等的就是這擾亂星盤之人。
如今等到了,死而無憾。
只是星盤終得歸位。
“娘娘何必如此執著,萬物都有規則,若是這規則突然破了一角,必然有它的道理,等萬物重新排列,秩序歸位,所有人都得隨著歸位,從哪來到哪去。”
穆安:“我不信命。”
“娘娘得信,因為你的命數都是這規則破了的一角,秩序不會任你逍遙,要麼死,要麼被規則禁錮,由世間的秩序將你撥回原位。”
心底翻湧起驚濤駭浪,穆安閉上眼,感受著真實,她道:“紀老,不管你今日說什麼,不是不信,是我不能信,一旦信了,腳底就空了,我便再也爬不起來了,若是命,我便同他對抗到底,秩序是人定的,不是天定的,我要留下來,活下來。”
“娘娘自然會活下來,你的命數就是想死也不容易的”,說到這,紀老重重咳嗽幾聲,眯著眼笑道:“娘娘不用怕,老朽自知不行了,方才用星盤將娘娘的神識拉回來,最多一柱香便到了盡頭,娘娘又會昏睡過去,同這天地秩序鬥爭。”
還沒見到蕭辭,是生是死,穆安怎能昏睡過去。
她迫切道:“我不能睡,紀老可有辦法讓我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