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皺著臉,替沈行白擦了藥,小聲嘀咕:“公子也太不小心了,該叫我幫你的。”
“輕點”,沈行白磕破了額頭,髮根處一條觸目驚心的傷口,他唇色還白著,呲牙咧嘴道:“叫你也幫不上什麼忙,別回頭把你那小臉劃破了。”
南宮:“王妃說了,傷口不深,萬一留疤就不好了。”
“就算留了疤,你家公子依舊帥氣逼人”,沈行白抬手摸了一把額頭的紗布,正午的林子泛著溼氣,腳掌踩在泥土裡,被膠水粘住一般讓人不適,他扭頭問:“其他人都走了嗎?”
“都走了”,南宮興致不高,隨口道:“剩下的隨時能聽公子吩咐。”
目光掃過去,蕭辭迎面過來,給沈行白遞了壺水,關心道:“沒事吧?”
沈行白說:“沒事,福大命大,三哥放心。”
蕭辭審視著沈行白,頓了片刻,眉宇間多了幾分侷促,豎著腿靠著一邊的枯樹,微眯眼道:“什麼時候能下去?”
沈行白說:“今夜子時。”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也不知是命運使然,還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這天塹入口的玄機就端端讓沈行白撞上了。
他屈腿站著,對蕭辭道:“兆暉他們多半歪打正著的下去了,今夜子時,陣口會短暫的開啟,我們正好下去。”
南宮聽著,見兩人半天沒了聲響,莫名的有些冷,忍不住插嘴道:“那我們之前的力氣豈不是都白費了?以為只能從崖壁攀下去,傷了好些人呢。”
看了她一眼,沈行白低道:“不算白費,若是沒有你們,我們不會輕易找到這,再說了,青閣那兩個可沒白受傷,這不正彙報呢麼。”
蕭辭抬眸,裡面的沉色一閃而過,快的沈行白連最後一點餘波都沒能抓住。
“不過去聽聽?”
“不了”,蕭辭說:“來找你的,去崖邊說會。”
沈行白應了一聲,趕緊將耷拉的衣裳繫緊,對南宮打了個手勢,轉身快步跟上蕭辭。
穆安餘光往這邊瞟了一眼,回過神來,對青卓和青越道:“回涼都,好好養傷,方才說的話,不要再讓任何人知道,懂了嗎?”
青卓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一點頭,鄭重道:“小姐放心,絕對不會多說半個字。”
“嗯”,短而促的深吸一口氣,穆安笑了笑:“路上小心,走吧。”
兩人行了一禮,青越眼中蓄滿了淚,哽咽道:“小姐保重。”
——
沈行白所料不錯,今夜的月格外的亮,連著密林中搖曳的黑影都能瞧清楚一二,隨著子時的幽光探進來,靠坐在淵邊的穆安倏然睜眼,瞳孔驟然一縮。
霎那間,像是本能的被什麼牽引,她的心口重重的痛了一下。
腦勺嗡嗡的響,空間內劇烈的晃動片刻,聽到小狐的叫聲,穆安看進去,空間裡的斜陽已經沉了,徒留無邊際的霞光,自萬里披錦一般,美的瘮人。
穆安稍不留神,精神一崩,小狐竟自己衝開禁錮,跳了出來,穩穩的落在穆安懷裡。
這一幕正好被立在淵邊回眸的蕭辭瞧見,他面色一沉,三步並作兩步過來,看著已經落在穆安腳邊的小狐,沉聲:“安兒!”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穆安頭痛欲裂,在蕭辭堅實有力的胸膛裡足足緩了片刻,唇色才紅過來。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小東西就跑出來了。”
穆安生怕蕭辭拿小狐洩怒,僵硬的扯了一抹笑,低聲說道:“子時了。”
蕭辭心口狂跳著,溫柔至極的拍打著懷中人的脊背,下巴抵著穆安的額頭,輕點說:“子時了。”
留下的人都已整裝待發,深淵口的石子晃動著,沈行白孑然而立,冰冷的注視著下方,無形中似有眸光穿破黑暗,一寸一毫的窺探進了他的內心深處,防不勝防。
南宮雙手抱著九州錄的盒子,裡面的九州錄已經渾然成型,她掌心出了汗,愕然中低聲喚了句:“……公子?”
沈行白回過神來,低頭一看,腳邊不知什麼時候蹲了個小傢伙,雄赳赳的氣勢絲毫不弱,脖子周圍的紅毛烈火一般的豔,快要蓋過此刻的血月。
沈行白:“哪來的?”
青簡微愣,卻不知道說什麼。
就在這時,寂籟詭譎的夜空蕩出一聲低吼。
小狐俯著身子,朝深不見底的淵下一聲又一聲應著,似悲鳴,似急切。
穆安甚至從這轉而哀的低吼中體會到了一絲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