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夢的父親董欒已經年過半百,可保養得當,卻還是年輕小夥一般。
他立在櫃檯之後,一雙眼睛始終在店中四處掃視,盯著那些進進出出的客人。
這些年,董欒已經養成了習慣,無論如何,他每日都要親自在店中盯上兩個時辰。
一來確保店中那些夥計未曾偷奸耍滑。
二來也是瞧著自家生意是否還有需要改進之處。
他正四下裡打量著,卻見董夢的馬車竟然停在了店外,她正在小翠的攙扶之下,緩緩下了馬車。
董欒一生只得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如掌上明珠一般地教養著。
好在這女兒也算是爭氣,生得周正,又通書畫,唯獨身上那股味道讓他有些發愁。
前些時日,他得知女兒得了一個法子,正在醫治身上的味道。
雖然心中沒有多少期盼,卻也不忍打斷女兒的念頭,只得縱著她這幾日來往司家。
瞧著女兒竟然主動來了自家店面,董欒比任何時候都要開心。
他匆匆迎上前,歡喜不已,險些在門口摔了一跤。
“你如何來了?”
董欒望著董夢的雙眸,喜悅地問道。
董夢怎會不知,這些年董欒總是希望自己能夠多出來走動走動。
只可惜,她始終因為那味道萬分自卑,不願出來轉轉,也難怪董欒瞧到自己竟然會如此歡喜。
“父親,我有事情想要同父親說道說道。父親這會子可有工夫?”
董欒瞧著她那樣子,心中的喜悅降下幾分,忙點點頭,“去樓上說吧。”
言畢,董欒便引著董夢上了二樓。
店中的那些活計也甚少見到自家小姐出來走動,一個個皆是伸長了脖子瞧著董夢那盈盈的身姿。
一個老夥計湊到掌櫃的耳邊,低聲道,“掌櫃的,你發現了嗎?小姐身上似乎沒有那股味道了。”
初時,掌櫃的還帶著怒氣別過頭,盯著夥計,“莫要嚼舌根。”
隨即,掌櫃的便也翕動了一番鼻尖,露出驚喜之色,“似乎真的沒有了。”
二人對視一眼,又將其他夥計喚來,眾人仔細聞過之後,皆說沒有聞到那股味道。
董欒聽完董夢的話,氣得渾身發抖,險些將手中的杯子都擲了出去。
好在董夢及時攔下,望了他一眼,“本也只是女兒家之間的磕絆而已,原本不必驚動父親。只是,陸小姐頗為熱心,女兒身上這味道也是她一心一意想要祛除。女兒總覺得欠了她個人情,想著若是能由咱們府中出面,同年家說道說道,便是讓這年雨凝稍微收斂幾分性子,也算是女兒對得住陸小姐一片熱忱了。”
董欒心中的怒氣逐漸在董夢這輕聲細語之中慢慢地冷卻下來,也是微微點點頭,“你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你放心,此事為父定然會想法子去做。”
說完,他抬起頭,關切地望著董夢。
董夢自是知道董欒這目光的含義,眼中帶著笑意,往董欒的身邊湊近幾分,壓低聲音,輕聲道,“父親可聞到我身上有什麼味道?”
董欒一時不明所以,還以為女兒又起了自卑之心。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
董夢十四歲那年,有一日,她突然一臉沮喪地衝進屋中,拉住董欒的衣袖,怯生生地抬起眼皮,掃視了董欒兩眼,輕聲問道,“父親可聞到我身上有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