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之中。
歸無咎輕舒了一口氣,淡然吟道:
“環中十元千秋劫,七家紛紜又百年。”
“一心三業同破障,五方兩儀全莫辨。”
“四魔九道無差等,六合通貫意翩躚。”
“八劍紛紜密意存,萬法通達自在天。”
觀此時歸無咎之氣象,精密之極,圓整之極,深邃至極,寥廓至極,雄渾至極。無論哪一個角度去看,都要較既往所見的任意一位近道存在——包括九宗真君在內——強出甚多。
但奇怪的是,此時的歸無咎,卻偏偏沒有那種顛倒主客、“一身凌然天地間”的奇妙意象,反而更具體真實,接近於入關破境之前階段的氣象。用一個獨特的形容來說:
大約是一個“比近道境更強的元嬰修士。”
聽起來似乎有些荒謬;但任誰見了,的確會是這般感受。
然而,昨天子夜一過,歸無咎的確是已然破境為近道境了。
造成這種奇妙感受的原因是,對於其他人而言,“近道功成”是一道大關。完成這一步之後,法力凝而氣機變,規模穩固之後,自然有“顛倒主客”之象。
而對於歸無咎則不是如此,此時他一身精密浩瀚的氣機,依舊彷彿如東去之水,奔流不還——一直奔向道境,才算功成。
當穩定的形態被飛速的流動所取代,反客為主之象,自然也就掩藏了起來。
對於這一點,歸無咎倒是有些遺憾。
按照他的心願,成就近道之後馬不停蹄,在定中狂飆突進,賓士百年,直至道境功成圓滿,似乎是更好的選擇。如今近道時便選擇出關,反而是有些“中途夭折”的感覺。
普天下修道人,若得知歸無咎此時感受,卻不知作何感想。
不過,念頭一動,凡事動靜之間,一升一降,一起一落,也是道術之定理。既然有百年之靜,接下來有百年之動,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
歸無咎伸手一揚。
八個光點隨之泛起,各自在歸無咎指尖縱出三寸之後,化作八枚小劍;八枚小劍各自遁出尺許,化作八隻蝴蝶;八隻蝴蝶撲翅而飛,飛出丈許,化作八隻飛鳥;八隻飛鳥在遠近十餘丈範圍內盤旋,不知何時,化作八枚水滴,重又落在歸無咎的指尖之上。
四象之轉,清清處處明明白白;但到底在哪一個瞬間完成的形態的變化,只怕無人能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這說明,空蘊念劍的造詣,又由此精進了一層。
眼前之地——荒海。
歸無咎的道業,可謂起於斯而成於斯。
歸無咎心念一動,自言自語道:“又到了命名之時了。下一劍之名,就叫‘荒海’吧。”
空蘊念劍二八之分,由過去、現在、未來,看起來是玄妙空疏的路數,但每一劍之定名,卻都是落諸實相,而非泛泛虛指。而每一個實相之名後,又有著豐富的核心。
但此時此刻,“荒海”的景象,在歸無咎這裡,亦有兩說。
歸無咎修道之地的附近,自然是風和日麗,天氣晴朗,無不嘉妙。
但是透過寄託的空蘊念劍寄託之形,傳來的“三生陰陽洞天”處的景象,卻不那麼美妙了。天穹破裂,地維斷絕——並且一望便是輕易難以修復的那種損毀和生機消耗——望之觸目驚心。
而在那慘淡地界中,卻有二十四座玉色大殿和三十六座浮島,環繞洞天出口而布。當中人煙往來,頗見熙熙攘攘的熱鬧。
人物之興和天象之慘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三年來的所見,可謂精彩紛呈。
單單以波瀾壯闊、規模宏大而論,縱然是上一個五百年的紀元交替,亦遠遠不及。
上一個五百年頂尖天才的對決固然精彩,但是無論是清濁玄象之爭,還是九宗琉璃天之爭,參與者都是功行在元嬰境的當世嫡傳。真正屬於大神通者之間的交手,較成氣候的,僅有四大妖族聖祖攻伐東南一役。
而此番景象,在過去三年裡卻是目不暇接,大約也為歸無咎省去了一番獨自閉關的寂寞。
左一坐鎮於此,第一戰便看似驚險的擊敗了諸永宸。
數十日之後,又擊敗了極神秘的巫道首腦八祭大巫。八祭大巫看似也是有備而來,意不在勝負。但就是這一戰,卻令左一的修為有了極大的提升。
其實此戰之後,左一的提升是近道以上人物皆能洞見的。但歸無咎卻看出來,他得到的好處,要較想象之中更多;明面上的部分容易察覺,暗地裡的部分卻不易判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