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姨娘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定要規矩謹慎,可來到沈府後,她才發現這次邀請,並非小住一段時日這般簡單。
郭夫人有意撮合她跟五表哥。
這一趟,恐是有來無回。
果不其然,郭夫人與她道了幾句家常,話鋒一轉:“這幾日,陸離可有薄待你?”
顧宜婷低眉斂目,“未曾,五表哥十分周到。”
“那便好。我留了些蓮子羹,你替我給陸離送去,可好?”
郭夫人雖在詢問,語氣卻是不容反駁。
她的兒子娶不到周家小姐,沈陸離也休想高攀!
正如廷逸所言,周小姐脾性乖張,根本不受制於周家,若她鐵了心要嫁沈陸離,只怕無人能夠阻止。
不論如何,沈陸離和顧宜婷的婚事,必須儘早定下!
妾室所出,一朝為庶,一生卑賤。
她郭曼雲,絕不會讓朝雨院那位有翻身的機會!
顧宜婷捕捉到她算計洶湧的眸光,一顆心陡然下沉。
她順從應下,接過婢女備好的食盒,默不作聲地離去。
無人注意到她眼底的失落與黯淡。
抑或是說,在這深深的府宅裡,她的意願,她的念想,就如同那無根的浮萍,細微渺小,無足輕重。
顧宜婷走後,郭夫人喚來婢女備上熱茶,拉著顧明玉談心。
沈冰雁稍留了一會兒,就有些坐不住,心裡惦記著養了許久的波斯貓,於是尋了個由頭回了瓊華院。
沒了旁人,顧明玉反而變得忸怩。
她臉紅了好半晌,羞澀道:“姨母,我今日去探望四表哥了,還與他一同逛了府上的水榭。”
咚一聲脆響,郭夫人將茶盞擱在桌上,蹙眉道:“你去找他作甚?”
“我這不是聽說表哥生病了嗎……”
顧明玉抿唇一笑,雙眼發亮,“真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四表哥竟愈發丰神俊朗,不僅如此,他還談吐不俗,待人溫雅。對了姨母,今日表哥還為我作了一首詩!您要不要聽聽看?”
“不過是一首詩,你那幾位表哥,有誰不能脫口成章?”
郭夫人沉了嗓音,正色道:“明玉,少同沈長風來往,你若真想吟詩作對,找廷逸表哥也是一樣。”
“不一樣的!”
顧明玉連連擺手,眉眼含嬌,“我,我見了四表哥,心生歡喜!”
“胡鬧!”
郭夫人輕喝,“你乃顧家嫡女,又是我的親外甥女,將來定是要嫁入門當戶對的人家,且不說沈長風的身份與你不甚般配,就他那副病秧子身體,能不能活到過年都是個未知數!”
說著,她唇角輕動,陰冷一笑。
顧明玉遲疑了一瞬,撇嘴道:“才不是呢,今日我去看四表哥,他氣色好得很,哪有姨母說得這般嚴重?”
郭夫人又是一笑,“風寒之事,可小可大,誰又說得準呢?總之,離沈長風遠一些,姨母不會害你。你也才將將及笄,還能再陪陪你母親,到時候,姨母親自替你說一門好親事,絕不會委屈了你。”
顧明玉點頭應下,心裡卻不以為然。
她向來欣賞才貌雙全的男子,而四表哥正是那般人。
至於其他,耳聽皆為虛,她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如若四表哥真如姨母所言,病入膏肓,甚至活不過今年,那也無關緊要,反正她隨時都可以抽身。
紫藤院燈火盈室,凌恆院卻燃著一盞孤燈,隱隱照亮一隅竹篾窗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