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孩子被送到醫院。這事鬧得太大,是沒法保密的。金署長將人安頓一下就去警察局做彙報。輕寒留在醫院繳費,丟孩子的那幾戶都圍著輕寒千恩萬謝。
召南遠遠地站在一邊,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現在的輕寒,一身得體的格子旗袍,外面是帶著小碎珠子的罩衫,頭髮燙了幾個大卷,自然蓬鬆,還化了淡妝,目光自信又澄明。整個人看著很是幹練,和昔日那個碼頭邊擺攤子的姑娘完全不同。看著輕寒的變化,召南心裡有說不出的悵然。輕寒是個好姑娘,能幹大度善良又爽朗,當初自己為了接近黃爺利用她,後來事情敗露她也只是咬了自己一口而已,從此就真的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想到這,召南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裡曾經有一個小小的牙印,曾經有瞬間的痛,接著的甜腥味道以及以後回憶起來揮之不去的惆悵,一切都結束了嗎?
寶慶幫財大氣粗,六個小孩包了一間房,三家的女人都圍著自己的孩子,還剩下三個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護士已經為他們擦乾淨了小臉,等下要去做一系列檢查。
輕寒很能幹,不光交了住院費用,還給這三戶人家定了飯食,住院期間周圍會有館子將吃食送過來。同時訂了一桌酒菜,請警察署的警察們吃飯,安排的有條不紊。
“我是女的,不太方便陪那幾個警察去吃飯,你就幫個忙吧。”她找召南去陪客。
召南是很討厭這些繁瑣小事的,特別是和不認識的人吃飯,他怕胃疼。
沒等他說話,發現他面帶難色,輕寒就拉著他胳膊晃悠著說:“幫幫忙嘛,大家是好朋友,這點小事都不幫啊。”
召南真是拿她沒辦法。
“你這是和葉限學的嗎?”他嘆口氣,只能認命。
這年代,只要肯花錢就能辦成很多事。醫院組織了好幾個洋專家一起會診,各種檢查做完,所有的專家都目瞪口呆。
檢查不到呼吸,沒有心跳,但是卻有腦電波!
這是什麼原因?沒有腦死亡也總得有呼吸啊。所以只能繼續住院監護,隨時看有什麼情況出現。
這三家都是碼頭工人,家裡也不只就這一個孩子,現在孩子找到了,竟然沒有死,只是昏迷,到底是啥情況這些女人們是不懂的,但醫生說人沒死,心裡也就一塊大石頭落地。孩子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吃不喝,醫院給他們都上了營養液,這幾戶人家就急急忙忙回家去了。
夜深人靜,醫院裡很安靜,走廊裡一個人都沒有,正對著大門口的臺子後面坐著個小護士,趴在臺子上呼呼大睡。
燈光嘩啦啦響了幾下,忽明忽暗。
小護士被這聲響驚醒了,抬頭瞟了一眼上面的燈,嘟囔一句:“燈壞了啊,明天要找庶務的人來修。”說著又埋頭沉沉睡去。
病房裡的燈光也同時閃動幾下,高階病房的門關著,若是有人推門看到裡面的情景一定會驚叫起來,因為那躺在床上的六個小孩,齊刷刷都坐了起來。
房間裡悄無聲息,那六個孩子雖然坐起來了,眼睛也睜開了,但都直勾勾的盯著一處,眼珠黑黑的,而房間裡沒有一點聲音,他們六個是不能呼吸的嗎?
孩子們護士擦洗過了,臉上濃重的妝容都擦掉了,看著稚嫩的小臉很是天真無邪。
他們身上還是穿著自己的衣服,因為醫院實在沒有這麼小號的病號服。
六個孩子行動整齊劃一,統一坐起來,接著又一起跳下床,開啟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