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盯著坐在對面的老婦人,他查了戶籍記錄,這號稱林媽媽的桃媽今年其實才四十五歲。可是她面目蒼老,滿臉都是皺紋,眼窩深陷眼睛周圍是黑紅的,迎風流淚,她坐在那,不住用手帕按著流淚的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年輕時哭的太多了,總流眼淚,這不代表什麼,警察先生,判我死刑吧,我殺了人,就是想殺人,就這麼簡單。”
“是你女兒教唆你殺人的對吧?她的婚姻出現了問題,所以就一不做二不休。”
小武說著將一個本子扔到桌上:“這是我找到的你家過去的戶籍檔案,上面白紙黑字寫著你的丈夫姓陶,叫陶九斤。不過這個陶九斤後來在五年前失蹤了。你的女兒本來叫陶小紅,後來她改了自己的姓氏,姓桃子的桃。”
桃媽搖搖頭,就聽小武繼續說道:“你丈夫陶九斤到底是怎麼死的,你就一點不想知道嗎?”
“那個人,在我心裡早都死了,就是不死,我也會殺了他,他該死。”桃媽笑了一下,看著對面的警察,她心裡清楚警察能調查這麼詳細,還用陶九斤的死亡來質問她,陶九斤的死一定和小桃紅有關。不過,對於曾經的丈夫,她滿心只有恨,他死了又能怎樣?他早就該死。
桃媽想到這裡,忽然笑了一下。
然後她忽然用力閉上眼睛,嘴角流出血來,接著又用力嚼了幾下,呸的一口將嚼碎的舌尖吐了出來。
那舌頭被她用力嚼的細碎,噴在桌子上,星星點點像盛開的帶血梅花。
小武徹底驚呆,他低估了這個臉上帶著膿包的老婦人。
第一次見到她時候,她是無助的彷徨的,被他送到醫院後還帶著一絲怯懦。但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失敗了。他早就該注意,小桃紅做事滴水不漏果斷堅決,生下她的女人怎麼可能是表現出來的那個樣子。
桃媽咬掉了自己半截舌頭,衝著小武咧嘴一笑,昏死過去。
小武扯著嗓子叫人的聲音、雜亂的腳步聲在她耳邊漸漸遠去,她像是墮入一個漫長又遙遠的夢。
直到睜開眼,眼前一片雪亮,啊,是刺眼的眼光。
“你沒想過尋死,只是什麼都不想說?”
一張美豔的臉對上她的眼,她苦笑一下,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們母女,都是夠狠的。”
葉限嘆口氣,繼續說,“你也知道毒不死我,下毒對我沒有任何用,只會讓我更討厭你,是想讓我厭惡你,最後藉著我的手殺你?然後刺殺了潘豐年,解決掉你女兒婚姻的難題,再咬斷舌頭帶著所有秘密等待死刑判決。”
桃媽點點頭,表示她說的都對。
“這樣做值得嗎?二十年的含羞忍辱,最後換來的是一個不認自己親媽,甚至還會殺人的女兒,值得嗎?”
葉限盯著桃媽的臉。
這臉上還帶著膿包,面色青黃滿是皺紋的女人忽然笑了,她像是想起什麼開心的事,笑容純淨和窗外的陽光一樣燦爛。她發不出聲音,但葉限也能看出這笑容是這樣純潔自然,她是在心裡說值得啊,這可是我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女兒。那時候家裡窮,我自己給自己接生,孩子生下來跟小貓一樣,真是吃盡苦頭才把她養大,她就是我人生的延續,怎麼做都是值得的。
葉限看著桃媽臉上的笑容,低聲道:“我真是低估了你。我以為你會賴上小桃紅,讓她養老,的確你也表現出一些自私,我是實在沒想到,為了這個女兒你可以做這麼多。”
桃媽衝著葉限眨眨眼,目光調皮,她好像又回到少女時代,她已經坦然接受了以後的命運,左不過是死刑,她辛苦這麼多年不就是隻求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