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炎還在絮絮叨叨,“寧寧”長,“寧寧”短地說個沒完。只是人話這東西,它原本就說不大清楚,這會兒著了急,嘴裡的話就越說越是含糊。說到後面,唐寧已是半點聽不明白。
然而不管她是聽得懂還是聽不懂,阿炎始終沒有要住嘴的意思。
直到進了門,看見迦嵐,它才閉上了嘴。
悄悄地看一眼唐寧,它遲疑著,似乎想要避開。
是怕迦嵐生它的氣?
唐寧暗忖著,向它使了個眼色。
門還沒有關嚴實,阿炎立刻飛了出去。
“哐”地一聲,門扇合上,屋子裡陷入了冰封般的沉默。阿炎躲在外頭,沒有走遠,但也不敢輕易地回到裡面。
迦嵐低著頭,佇立在窗前。
窗戶緊閉著,並沒有開啟。
他面前有的只是一扇陳舊的窗。
唐寧在距離他兩步開外的地方站定,問了句,“不冷嗎?”
面前少年,上身是光裸的,肩上的那道傷口,依然很猙獰。他沒有上藥,也沒有包紮,就任由它暴露在外頭。
心臟在鼓動,唐寧把視線移到了上方。
他只側過臉,用眼角餘光朝身後瞟了一眼。
唐寧的到來,似乎並沒有讓他驚訝,或是不滿。阿炎的慌張,是多慮了。
他推開窗,淡淡道:“要入夏了。”
這時節的風,一陣寒,一陣暖,冷還是熱,人人感受都不同。
唐寧也走到了窗邊,朝天上望了望,星光已經很黯淡:“你的傷怎麼辦?”她口氣平靜地詢問,像是閒話家常。
迦嵐關上了窗:“不用管它,早晚會好。”
唐寧倚著牆,歪頭看他:“早晚……是什麼時候?”
“你就這麼擔心我的傷勢?”迦嵐貼近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唐寧從裡頭看出了明晃晃的譏諷。
這傢伙,果然在生悶氣,難怪阿炎不敢進來。
她直視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悠悠道:“怎麼,難道你還不許我擔心?”
迦嵐笑意一斂,離開了窗邊,口中道:“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他拉開椅子,落了座,銀髮遮住了傷口。
唐寧仍然靠在那沒有動。
同樣的傷勢,落在妖怪身上和落在凡人身上,一定是不一樣的。
可是,他是個失去了力量的妖怪。
妖力不足帶來的影響,絕不只是沉重的倦意。
他的傷口,如今看起來,還沒有一點要恢復的意思。
唐寧喚了他一聲,道:“如果我爹……”話音一頓,她改了口,“如果唐霂手裡並沒有唐律知從你身上奪走的妖力,你要怎麼辦?”
聽見她的話,迦嵐臉上閃過一絲焦躁。
他被封印了六百多年,這樣漫長的歲月所帶來的變化,是駭人的。
故人,父親,過去,全都不存在了。
重獲自由的他,其實只是個溺水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