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王六娘也算得是一位容姿清麗的美人,然而此刻她的臉上只有夾雜著怨恨與惡毒的神情。
這些身穿杏紅衫子的侍女,本質上,只是一些吞噬活人腦髓的蜘蛛怪。而王六娘這位習慣給地夷夫人當貼身侍女的大妖,就是操縱這些蜘蛛怪物的主人。
想起了那些化成蜘蛛的人頭滿地爬動的樣子,啞巴裸露在袖子外面的面板微微有些起慄。然而面對這樣的場面,看著一步步向著自己走來的妖怪侍女和她們的領班,啞巴也只有儘量忍耐。
王六娘向著啞巴走近了些,然後揚起手,狠狠地扇了一個巴掌。
一道血線隨即從啞巴的嘴角流下來。
因為這一掌的衝擊,啞巴的口腔內壁撞上了牙齒,破了個不的口子。
自然,以王六娘身為化成人形的大妖力量,這一巴掌算是已經留了手。
對王六孃的那位主母而言,對於啞巴別有用處。因此上,就算是王六娘這地夷夫人的心腹體己大妖,也不敢隨便下重手。
萬一一掌把這身量尚有些發育不足的鬼拍死了,以地夷夫人那多變難明的性情,就連王六娘這真正心腹,也不好自家主母能做出什麼來。
一掌扇下,王六娘仍然不滿足。她的眼中閃著暴虐的色澤,一手抓著啞巴的下巴,把啞巴的臉硬扭到自己面前:“孽種,你以為有了外面那個術士庇護,就可以逃過這一切了?夫人已經動了大陣,那個術士和他的金精妖侍都要死在這裡。如果你還想留著一條命,就趕快把涇真祠代代相傳的秘藏圖出來!”
王六娘猛然爆發出的妖怪狂性,讓啞巴雙眼睜大,可是他只是將牙關咬緊,連一個最細微的音節也不發出來。
只有“涇真祠”這個詞,讓啞巴微微動搖了一下,看著王六孃的目光也帶上了一絲因仇恨而引燃的忿火。
這一微弱的變化,當然逃不過王六孃的雙眼。
這個狡猾的妖怪女侍領班微微笑了笑,然後低下頭,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啞巴的臉:“你終於還是承認了,回山涇真祠的最後遺孤。從關西到關中,不論是山神還是河神,都在緝拿你這個重要人物,但是這次的功勞,還是讓夫人佔先了。看來這一次,賀蘭公那沒種的漢子,總得來見夫人一面了吧。”
對上了啞巴驚怒交加的雙眼,王六娘輕輕地笑起來,然後朝著身後的一名妖怪侍女頭:“就算是啞巴,也總能問出話來的。只是這孽種看上去還有幾根硬骨頭,外面那術士又鬧得很不像話,未免會給了這孽種一些多餘的希望和勇氣。”
在自己操控的這些妖怪侍女面前,王六娘終於不用扮演那個忠謹意的侍女領班,口氣裡帶著一股妖怪特有的狂性:
“你們都來試試這個孽種的骨頭,是不是真的很硬,不會斷掉。”
那些妖怪侍女的面孔本該都是單調乏味如白板,然而此刻她們的眼中都露出了嗜血而又躍躍欲試的神情。
王六娘很喜歡自己帶領的這些妖怪侍女露出這樣的表情。雖然身為地夷夫人的侍女,在這位兼理著槐裡縣喪葬之事的地祇身邊,對於人肉的需求隨時可以滿足。然而比起乏味的侍從生活,這樣可以展現出妖物本能掠食暴虐一面的機會可不多。
就在王六娘有些滿意地直起身,想要轉身離開之時。在她的身後,啞巴被鐵鐐銬住的右手卻是拈了一個劍訣,拼盡全力地飛快地劃了兩下。
虛劃出的是幾個不連貫的字,“王蛈蜴,蛈母,顛當”。
指畫字成,王六娘卻頓時如遭電擊,驚叫一聲,立在原地顫抖起來,一股淡白煙氣自她的衣裙之間不停散離!
土蜘蛛在《爾雅》中稱為王蛈蜴,又稱蛈母,又稱顛當。啞巴此刻鼓足全力催動的,正是魏野傳給他的書名劾鬼之術。
要怪,也只能怪地夷夫人並不把自己這侍女領班太放在心上,王六娘乳名“鈿璫”,還是這位地夷夫人自己洩露出去。鈿璫,顛當,同音不同字,然而玄機自然暗藏。
只是不知道,這剛入門的書名劾鬼之術,能否真的剋制住王六娘這修成了人形的母蜘蛛?
……
………
玄黑軍旗當風招展,魏野握住桃千金,凜然相對。
就在戰勢一觸即發之際,魏野忽覺袖中似有一陣悉悉索索動靜。
他輕輕一抖袖子,卻見一隻不過蠶豆大的蛤蟆從袖口中掉落出來,不是蛤蟆王超又是哪個?
這隻石蟾精,自見著自己那蚊子師尊也被吸乾了佛息修為,槐裡縣這些有數大妖更是連連敗亡後,本已將魏野認作真正賀蘭公。就算不是,也是哪一路大有來頭的大能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