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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西風緊(一)

涼州十三郡國,造化獨鍾二郡,民諺所謂“金張掖,銀武威”者。[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燃¢£文¢£小¢£說, sou,36o,soso搜免費下載

所謂“金張掖、銀武威”,是張掖、武威二郡地氣溫和,利於農事,麥田桑柘連綿,人煙稠密。然而相比之下,武威郡號稱“通一線於廣漠,控五郡之咽喉”,號稱是兵家必爭之地。

所謂兵家必爭之地,也就是兵火烽煙時時光顧之地,相比之下,反倒在農桑二字上比張掖郡略遜了一籌。

武威郡治所在的姑藏城,算是得天獨厚,祁連山融雪而成諸河,恰流經姑藏城。有水有土,乃有耕有牧有遊商,姑藏身為涼州治所,城中多的是胡商胡姬,也許是因為姑藏身為州治,此處的祆教經師們,也不似其他涼州郡縣那麼放肆。起碼,這裡的祆教經師,尚不敢徑直上街去執行教法,捧著羊皮經文,喊著阿胡拉瑪茲達,砸別人家的門面。

祆教徒既然不敢放肆胡為,那麼姑藏城的市井煙火氣,也就顯得比別處更濃厚些,甚至風氣較諸關內,還更開通些。涼州的大族,重武功,輕儒術,對於關內為了平抑糧價而屢屢禁酒也是不以為然。反正,姑藏城裡上些檔次的飲宴,都用的是西域葡萄酒,又不曾用米麥蒸釀,天家的禁酒令能管得許多?

有了美酒,自然也要美器。于闐國販來的玉碗玉爵,固然稀有難得,然而祁連山也產墨玉,雖然玉色不正,多了許多墨綠斑點,不適合做圭璧璋佩,但是琢為酒具卻是再好也不過的。出自大秦的琉璃杯,別處或許極少見到,只有豪門顯貴或許收藏著一兩件,秘藏珍視,輕易不現於人前。可是姑藏的大族乃至商戶,誰家開筵不是備好了一兩件琉璃碗,專門為貴客端上來?

哪怕就是關內委任而來的流官,除非是那等標榜清廉、鼓吹儒術,簡直不似人類的老厭物,誰在姑藏之地,不是大有西風醺醺然,更勝南風薰薰的感慨?

是日天氣正好,姑藏城外十里,落成不久的滄浪臺四周,都是小吏並供役人等在忙碌。

從滄浪臺上望去,遠見祁連千載白之峰,上摩青天,四野綠意不絕,接於河岸。這等氣象,與中原膏腴之地迥然不同,讓人登高一望,便使得襟懷一暢。

這樣風物遊賞之下,誰還能記得十幾年前,從西域到隴右,處處是生煙起火,處處是叛軍張狂,處處是喪家失措的難民?只怕如今自關內委任而來的流官,也沒有想過,當年涼州羌亂,他們這些流官的前輩們,是怎樣地一個昏招接著一個昏招,最後將自家性命也一併葬送在了兵燹之中吧。

一位頭戴一梁進賢冠的老吏,只是前前後後地跑著令:“今日滄浪臺上筵席,比不得招待那些粗鄙無文的本地軍頭,果子務求精潔,李子與桃都要用深井水沉過的!呔,那夯廝,這祁連山挖來的冰只能用來存去年莎車國送來的新釀葡萄酒,果子冰傷了,可便上不得檯面!”

臺下一干人等忙碌得人仰馬翻,滄浪臺上,自有人一身鶴氅,大袖飄然,兼之眉目清朗,望之如神仙中人一般,端坐在主位。(. 好看的這人手中執著一柄象牙為柄的羽扇,一指遠處,款款笑言道:“樂泉兄,你是青州壽光出身,這涼州風物,較之青州如何?”

被他呼為樂泉兄的中年人,生著一張國字臉,方頭厚唇,看上去似是極為老實忠厚的長者人物。然而左眉中間卻生著一顆肉色大痣,頓時將他的面相破壞了好些,反而顯出一絲陰鷙氣息來。這位便是張掖郡太守段網,表字樂泉,青州壽光出身,在張掖郡一任太守就是十幾年,只因網音通王,也有人背後直接喊他張掖王的。盜泉子按:東漢靈帝時期的這位張掖段太守,因作者只知其姓,不知其名,只好向壁虛構,不免遺笑於大方之家。

只是段網雖然是流官,但在涼州執掌一郡多年,反倒算得上是半個土著了。比起他這個與涼州本地豪族都說得上話的張掖太守來,反倒是這一任的涼州刺史,是個再標準也不過的官場新人,這新鮮程度,都快比得上某個連跳好幾級的兵曹從事了。

說起來這位涼州刺史也是個官場的異數,他姓梁名鵠,字孟皇,原籍涼州安定烏氏,祖上與涼州有名的外戚梁氏還能攀上些關係,實在是個再標準也不過的涼州土著。然而這位梁孟皇實在沒有遺傳到梁氏祖上那善戰、善弄權的血統,倒是個再標準不過的文藝青年,一手八分書深得大書家師宜官真傳。

而於書道頗有些附庸風雅之好的靈帝劉宏,也居然就因為這位梁大家的書道精深,一時興起,就把他從鴻都門學一手提拔到了如今的涼州刺史高位上。要說魏野那個兵曹從事來得太過輕巧,那麼梁大家這個涼州刺史,來得就如同兒戲了。

在他原本的人生軌道上,這位大書家因為荒唐天子劉宏的關照,幾年後就由涼州刺史任上轉入了中樞。此後漫長的人生中,他將用一手精妙無匹的八分書,承包了袁紹、劉表、曹魏無數重要表文與碑記的謄寫工作。並且讓一代書聖王羲之心心念念地走遍各地去尋訪他遺留的真跡。

可現在麼……

因為劉宏這位荒唐天子都被鎖在禁中,不情不願地當起了宅男,洛陽城裡的氣氛詭譎更勝從前。大家忙著清算閹黨、瓜分權位的時候,對梁鵠這位人畜無害如小白兔般的鐵桿帝黨兼倖臣,也暫時沒有秋後算賬的意思。

這樣的情勢,對這位大書家而言,只道完全與自己無關。於是不知多少閹黨派系的地方守臣都惶惶不安,上表乞骸骨的,忙著走清流黨人門路的,託庇於南陽世家門下的,於梁大家而言,不過是置酒清談的時候,多了幾樁談資的事情,與他梁使君,全然無關。

反正有從事蘇正和、好友蓋勳這些本地賢良操心庶務,梁大家只要勤於書藝,自然有君王恩寵、名士稱頌了。

這次邀請張掖、漢陽諸郡太守宴飲,本來也是有正事要談的這任武威郡太守乃是大貂趙忠的心腹人,這次初春詣闕,兼拜見老恩主,走動關係耽誤的時間長了點。卻不想這位也是走了背運,牽扯進春日裡那一場宮變中去,他自恃勇武,還欲反抗,結果當場就被新任羽林中郎將給行了腰斬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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