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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便請洗劍血成川(十四)

阿卡杜拉是羌軍中的伯克,地位不上不下,正該管羌軍左軍所屬的一個不滿員的百人隊。(. 無彈窗廣告)『≤燃『≤文『≤小『≤說,

這十幾年來,北地的氣候越來越反常,八月飛雪,三月回春,夏則少雨,冬則無雪。水草再豐茂的草場,在這樣的苦寒乾旱交替折騰之下,也漸漸地支援不下去了。原本能放牧半年的上好草場,如今只夠牲口們三個月的糟踐就得轉場。

對遊牧部族而言,這樣的氣候絕非什麼好事,然而像阿卡杜拉這樣的羌胡貴人,卻絲毫不為所動。

是,遊牧所得的羊馬財物有限,可是架不住涼州幾個大郡的太守,都是不折不扣的親羌派。那些居住在城中的祆教祭司,靠著教民捐獻和徵收拜功捐獻已經足夠闊綽,而涼州地方上財計的大頭,卻是向阿卡杜拉這樣的羌胡貴人撥下來的安羌錢。

所謂“安羌錢”,是以張掖太守段網為的涼州數郡守臣倡議,加上一些親羌派豪族的家主呼應,定下來的規矩。從春分前後的祆教春祭,胡語中所謂的“諾魯茲”節起,一直到秋日裡羌部打草谷的時候大祭巴赫拉姆的秋分祭,一年裡,涼州守臣倒要給大大小小的羌部送上七八次錢糧。

這些賑濟錢糧的名目,也是花樣繁多,有為祆神助祭的“敬神錢”,有為那些遠行到安息國朝拜聖地的祆教祭司置辦行囊的“學經錢”,有為祆教那些禮拜寺翻修的“動土錢”,也有免得這些羌人老爺們吃不上便宜又照著祆教教法“潔淨”的肉食而按人頭撥下來的“逢節羊酒錢”,若是那些繁衍興旺的羌部,還要每年另外撥一筆“育子錢”,生怕羌部沒從十幾年前的平叛之戰裡緩過氣來。

至於捐稅、服役、刑名諸事上,更是處處大開方便之門。

如斯善法,實在是自上古三代以下,周召理政、文景治世以來,都能排得上號的德政。

不過這等德政,似乎絲毫沒有買來一丁點羌部的忠誠。每一所禮拜寺裡,祆教的祭司們揮舞著燒火棍在篤地皮:“收了漢人的錢,你們心中的那點光明,就被這些漢人買走啦?你們要切記,阿胡拉瑪茲達的子民,最終是要回歸他的身邊的,這些塵世上汙髒的,只會腐化你們,讓你們墮入無底的黑獄!”

當然了,至於錢嘛,就先讓祭司們收集起來,用聖事淨化淨化再說。(. 無彈窗廣告)

至於送到羌部去的錢糧,那沒說的,都歸了阿卡杜拉這樣的伯克們。而阿卡杜拉們對這筆錢,也不過只有一個用法。

想法子購置刀、槍、弓、弩,讓更多的羌人放下牧哨拿起兵器,去佔、去搶漢人的地方。如此一來,便會有更多名目的安羌錢落進他們手裡來。比起打草谷,這才真的叫一本萬利!

而主持放安羌錢的各位大人先生們,也會覺得自己在安邊定疆上實在是勞苦功高,是值得勒石為記,傳之千古的。

縱觀整個古典時代,這樣的蠢事似乎一直層出不窮。兩漢的和親羈縻手段,還能說是為了將來勒石燕然準備,可涼州守臣的安羌錢,與所謂歲幣,所謂和平宗教的信徒補貼,那份一脈相承的綏靖用心,倒不愧是從一個模子裡繼承下來的。

這個傳承幾千年的文明,偏偏就孕育了這麼一種人,是這麼樣地痛恨她,恨不得毀滅她才甘心。而這些人中的大多數,不過是為人前驅的蠢貨炮灰,根本從中間拿不到什麼好處。

到底是有什麼樣的仇,有什麼樣的恨?

這樣眼光太過長遠的事情,並不為阿卡杜拉這樣的人物所知。他只知道,從祆教起事以來,自殺入武威這個涼州腹心要地時候,一路上都是勢如破竹,沿途燒殺搶掠莫不遂心如意。

武威守臣,上至一州刺史,下到各郡太守,甫一接戰羌兵,就潰不成軍,輕車遁逃,連身邊妻妾都棄之不顧。而漢人百姓,在他們刀槍之下,更是如驅犬羊,雖然神諭降下,不許搶奪生口女子,只要他們不得封刀地一路砍殺下去。可是光是搶奪來的金銀、布帛、牛馬、羊酒,還有種種漢人巧匠所制的精細耍貨,不是讓大小部族都賺夠了十幾年安羌錢都比不上的財物?

這樣的順風戰一路打下去,也讓那些多年前面對漢軍落膽的羌人又重新提起一份信心。在阿卡杜拉看來,過去漢軍對羌部的戰爭,雖然略略得勝,但靠的無非是以龐大軍勢壓之,輔之以對羌人各部貴人的分化瓦解之計。

如今,有神明加護又上下一心的羌人大軍,怎麼樣也能將整個涼州攪得翻天地覆了吧?

雖然上頭有了個比漢人官府更加苛刻、更有力量的祆教,但是力量就是權勢,而祆教的神靈還願意向羌人分享這力量,那麼賣身給祆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起碼,這力量能幫助他們過上比漢人更富庶安樂的日子,只要他們聽從神諭,去殺、去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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