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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天衢踏碎公卿骨(二十一)

隨著那小校了一聲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水面上那個不起眼的小點上。[.cc]

但不過是幾息之間,小小的黑點已經放大,那人頭上以竹根琢成的黃冠映著不知其所來的天光,微微閃動著溫潤啞光,青錦圓領的道服水色灩灩,還帶著些胡服特色,看起來異常的筆挺抖擻。開路前驅的卻是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怪物,通體透明,略有人形,額上還嵌著一方淡紫色的紫牙烏石,無端就帶出了些煊赫氣派!

如此氣象,莫非是這一片海子的水神顯聖?

不理會他們心中紛紛然而起的雜想念頭,魏野再催風虎遁訣,踏浪如飛,轉眼間就逼到了這座大島近前。仙術士目光一掃,就看見這一班滿身水漬的文武大員,當然,也沒放過一臉陰冷、盤膝抄手的孔璋。

立在水面,魏野看也不看這幫人面上露出的戒懼神色,只是略略拱了拱手,隨即笑道:“孔老哥,哦,如今小弟也該喚你一聲孔僕射了。西涼兵燹遍地,生民有塗炭之苦,軍前城下,更是殺得一片流血漂杵景象,而孔老哥廁身其間,居然毫無損,風度更勝往昔,真叫小弟我”

聽著這踏波而來的異人開口便攀起交情,四周各色人都禁不住地面有喜色,卻聽見面前這年輕得過分的傢伙,口中冷冷吐出兩個字來:“失望!”

孔璋依舊盤膝坐著,只是半抬起頭,瞟了魏野一眼。其他人卻總算看清楚了面前這人的面目,尤其是他腰間垂下的那條墨色絲綬和虎頭鞶囊。

這套漢官行頭入眼,就算是腦子動得再慢的人,此刻也想明白了。這異人不是什麼水神,就是他們一心一意要去扯後腿、上奏彈劾、下獄頂缸的諫議大夫魏野!

雖然魏野這名字,這些時日以來,公事文書、私人書信上從沒少提起過,可此刻卻是大家第一次見面。當初在大家心裡,這無事生非的小京官不過是個無權無勢、沒兵沒勇的官場二愣子,大家都是二千石的地方大員,看這麼個貨色就跟看耍猴似的。可是此刻彼此境遇,豈止是雲泥有別,簡直就是仙凡相隔般天殊地絕!

總算是董卓這位幷州刺史尚能拿住點陣腳,先向著魏野一拱手:“原來閣下便是諫議大夫魏野,表字勝文的那位?董某在河東,也聽聞閣下忠勤王事,一力征討叛逆,一場大亂能盡數消弭,閣下可稱功!董某不才,必為閣下飛捷露布,達於君前!只是如今這情形”

聽著董卓賣乖,魏野只是一笑,輕輕地擺了擺手:“董太師……哦,對了,如今你還沒混到太師地步這也不相干了。議功的事情,本官自會去信和洛陽那邊協調,今日既然碰見幾位,倒是有一點,這場羌亂的罪責歸於何人,要先追究了結。”

這話魏野說得是雲淡風輕,董卓也不多言,向著四下使個顏色,頓時從他往下,連同那些個幷州軍將都知情識趣地退了開去。只把段樂泉、張規、馬艾、李參連同孔璋留了下來。

望著這踏浪役鬼的人物如此說,李參先吃不住勁,啪地一聲就跪下來了:“魏諫議!魏諫議!我等擅離治所,致使羌人為亂,這陣前失機罪名,我們認了!但是封鎖安定郡傳驛,與這位孔僕射計議要拿你下獄治罪,都是段網、張規奔走,實在的和下官沒關係!”

張規聽著這兩人攀咬,臉色瞬間也是變了,連連後退,拼命搖手:“這是怎麼說的!這是怎麼說的!下官是沒有主見了些,但是這些事情,都是段網、段樂泉他一手佈置,下官實在不曾與聞啊!”

馬艾更不必說,這時候也不顧什麼大臣體面了,只是邊擦眼淚邊點頭,實在看不出有什麼久鎮邊鎮的宿將風度。

倒是段樂泉光棍氣更足一些,看著這幾個軟成一團的同僚,只是咬牙猛地大叫了一聲:“進而無勇,退而無膽,爾輩實不足與謀!不足與謀!”

魏野掃了這幾位二千石大員一眼,從鼻孔裡哼出一聲:“放縱羌人,扶植祆教,那些個把戲,也不止你們這幾個風塵俗吏在玩。算算日子,二千年後,一樣有蠢貨在機場修祈禱室,在市開教法收銀臺,更恨不得公務員全都任命些戴小白帽的。你們且讓到一邊,本官還有話要同孔老哥講滾!”

雖然聽得半懂不懂,馬艾、李參、張規都趕緊手腳並用,巴不得離面前這尊瘟神遠遠的。

看來魏野也清楚,真正攛掇著大家對上他的,還是他在洛陽認識的這老對頭啊。冤有頭債有主,報冤報仇且都找那姓孔的瘟貨去吧,要破臉,要開刀,找這廝絕沒有錯……只是千萬不要開刀在咱們頭上!

仙術士劍訣一催,那幾頭水元素傀儡頓時在邊上堵成了一道水牆。魏野隨即對上孔璋,開通了冒險者密語頻道。

雙重保密許可權下,孔璋臉色也沒有好半點,就這麼死死盯著魏野,半晌才對著魏野那張要笑不笑看得人憋火的臉,懶懶說道:“姓魏的,這一局,是我輸了。誰能想到不到一年功夫,你的道術就進展到這個地步?看那陣仗,只怕不止你一個,漢末的仙道高人也該被你籠絡了不少?輸在你手裡,不冤!廢話我也懶得再說,動手吧!”

魏野搖了搖頭,用手指頭點著孔璋,嘿然一笑:“孔老哥,今日裡雖然怎麼說,單憑那一張要我束手就縛的文書,你也逃不過我這一劍去。然而大家也算是老交情,有些話,小弟還是要饒舌幾句。……在老哥看來,魏某人是運氣太好,氣數健旺,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氣運二字,哪能這麼粗淺解釋?只不過魏某人在這個時間點上,聽見了西涼地界的那一片呼聲,這聲音,是在段樂泉這廝替羌人出頭時候,是馬艾、李參這些糊塗蛋對著祆教擴張一再退讓時候,人人心中都出來的聲音。只可惜,老哥似乎與大漢的公卿朝貴們黏糊太久,辦起事來,也帶上了公卿們那一身的腐屍味道,似乎壓根聽不到這聲音?且瞧著吧,這片漢家舊土,自有比劉家朝廷更適合的人來治理,我看用不要太久,就不姓劉了……”

這番話,只換來孔璋呸的一聲:“什麼夢話!你以為憑著幾個術士結陣做法,便天下都能去得了?咱們在洛陽,也不是沒有閒著。你不要忘了,這個時空,不單是有道術,兵家武將也自有力量體系,只是東漢以來,一再嚴防削弱,所以顯露不出而已。你既然有膽子將西涼羌亂提前引爆,莫以為我們就沒有了制住你的法子!漢德未衰,我們仍然有的是大好文章可作!連你自己身上都還任著中樞給的官職,就算想憑著戰功,混成馬騰之流的割據局面,最後照樣是蛇不成龍的下場!西涼邊地,從來不是王業所興!”

聽著孔璋破口大罵,魏野也不著惱,只是含笑聽著,末了才伸了個懶腰,擺了擺手:“畢竟是道路不同,口舌之爭,更是無謂。只是還有個料要爆給老哥,西涼祆教背後,分明有不屬於本時空的人物推波助瀾,那背後的背景我一時間還查不出來,老哥你們那小圈子,家業多少也比我大些,對此還是小心為妙的好。”

聽著魏野這話,孔璋先是愣了一愣,隨即卻是猛地露出一個古怪神色,隨後呵呵大笑,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段子一般,向著魏野臉上一指:“魏野魏勝文,你這號人,在洛陽時候我就看得再明白也不過。時而溫厚有禮,時而尖酸刻薄,都是裝出來的!你會有這麼好心提醒咱們?不過是想禍水東引,替我們再樹立一個強敵!”

擦了擦嘴角的唾沫,孔璋又是一陣呵呵冷笑,等他笑夠了,方才冷冷說道:

“既然你肯賣這個情報出來,我也不妨直說,姓魏的,星界冒險者不是你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搞法,大家分散到各個時空,圖的不依然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那套?多元宇宙大得很,吃獨食是吃不起的。不要說什麼拜火、拜十字架還是拜黑石頭的教派,也不管他們是什麼來歷,只要沒上星界之門的通緝名單,又關我們什麼事?只要他們行事時候,符合冒險者那個確保活動時空向積極方面展原則,他們自己的手又洗得夠乾淨,沒有親身陷進什麼屠城、滅族、販奴之類破事裡,就算是負責星界之門日常營運的1hg想取證都是為難!”

說到這裡,孔璋斜著眼睛又將魏野上下打量了一頓:“相識一場,恩恩怨怨也分不清楚了,可作為老手我還是奉勸你一句,什麼祆教背後的勢力,那都是冒險者團隊在運作,四面樹敵對你這號散人沒什麼好處。多元宇宙中再有危難險阻,也比不上旁的冒險者在你身後使絆子。人嘛,從來要小心的就不是迎面來的炮彈,而是背後的冷槍!交淺何必言深,話就撂在這裡,還要勞動你的虎駕,送我回星界之門,省得被你囚車枷鎖押回洛陽,又要防備我路上畏罪自盡,大家還要白吃多少辛苦!”

說到這裡,也顯出孔璋心思依然清明。他帶著幷州軍來番和城,原本就是要趁勢將魏野這個甘晚棠、馬元義的最強外援一力打落塵埃,順道結好涼州、幷州這些未來亂世中的諸侯種子,以圖未來大爭。現在兩個任務都失敗到了姥姥家,又把魏野得罪個底掉,還不如干脆吃他一劍,也免了後面多少折辱。

自然,過不多時,自己還是要捲土重來,總還能和這廝掰一掰手腕。

然而魏野聽著他這話,低頭望了一眼,眼裡卻是說不盡的嘲諷意味:“這就是你孔僕射的心胸?難怪各位抱曹孟德的大腿,抱得這麼快捷及時!權位二字雖然動人,卻實在不是你們這種取法。也罷,蜉蝣不見三尺冰,朝菌不見春秋移,心胸既然小了,成就也就那樣了,孔老哥,以後江湖再見!”

說話間,他肩膀微動,桃千金脫出竹鞘數寸,一道赤芒橫掃而出!

赤芒捲動間,就在孔璋咽喉下一劃,帶著灼熱氣息的鋒芒截斷了喉管,而後平切開頸部的肌肉,最後斬斷了頸椎,讓那隻戴著進賢冠的頭顱骨碌碌地在岩礁間滾動著。

望著孔璋的腦袋滾落,看著那一道旁人看不見的光芒轉眼消逝在空間中,魏野還是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太陰元真劍經裡記載的這一手元真劍氣搭配上洞陽真火,威力依舊不怎麼樣,難不成是我解讀道書的思路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