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子越邁越急,正快步前行間,吳鈞暉卻突然聽見道旁野林中風聲無端而起!
腳下步子未停,吳鈞暉只是吩咐了一聲:“狄長老,讓大家留神戒備——”
話未說完,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直緊跟著自己的狄長老,可是映入眼簾的卻只有一張帶著詭異笑容的臉。
狄長老的頭顱就這麼掛在了道旁的樹枝上,而他的軀幹卻保持著向前行走的姿勢,向著自己歪歪倒倒地邁出一步,隨後方才失去了活力,撲通一聲倒落在地。
在狄長老身後,一個看起來年紀並不大的少女,戴著像是觀音兜一樣的罩頭斗篷,把玩著手中一對像是峨嵋刺一樣的短刃。
那對短刺被打磨得像是長針一般尖銳,看起來純是專用於刺喉、戳目、打穴的兵刃,並不是刀劍一類開了刃口的兵器,可是狄長老的頭顱又是怎麼被斬下來的?
這個疑問還未獲得解答,少女已經向著他摘下了兜帽,金橘色的卷隨意地披拂在腦後,白皙的肌膚像是沒有上釉的瓷器,帶著一種病態的灰暗感,而那雙紅色的眼瞳卻是帶著欣喜的神色,打量著四周的人群。
她以一種帶著些粗野氣質、又稍顯稚氣的口吻,開了口:“你們是這個世界的戰士,對吧?比起那些稍微愛撫一下,就會哭泣著死掉的平民,你們看起來似乎更強壯嘛。”
吳鈞暉可以肯定,這個女人的口型並不是在說官話,但是落入自己的耳中,卻是字正腔圓的北方官腔。
不過比起口音問題來,更讓吳鈞暉警惕戒備的,是這個女人那似曾相識的笑容與眼神。
是的,嶺南綠林道上的教師爺,那個已然喪失人性的玄妙子,每次當他接受了吳鈞暉的獻供,對著那些被拐騙或者被買來的少女,這個老怪物就會露出同樣的表情。
那是玄妙子即將享用以人命與鮮血烹製的醜惡饗宴時候,才會露出的老饕一般的神情。
但是吳鈞暉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樣一個看起來二十歲不到的少女臉上現同樣的表情。
那股毫不掩飾地浮現在臉上的表情,甚至讓少女那看起來頗具異國風情的美貌都隨之而扭曲醜惡起來。
作為四平槍門的掌門人,吳鈞暉一隻手伸向背後去握住了梨花槍,目光卻是從狄長老死不瞑目的級上移開,雙眼緊緊盯著這個不知其來歷的女人:“你是什麼人,要做什麼?!”
“做什麼?”似乎被吳鈞暉這個問題逗樂了一般,紅眼的女屠夫嬌笑著,用自己手中的短刺輕輕描摹著豐潤而優美的唇形:“這都看不出來嗎?這個地方的男人到底是有多麼的無趣和遲鈍哪?小克萊自然是在這個地方尋找能夠消磨時間的樂趣啊。或者說,你們能夠給與小克萊這漫長又無趣的旅行,一點點飯後甜點一樣的樂趣嗎?”
就在這幾句話之間,落在後面的四平槍弟子們卻已經追趕了上來,然而他們第一眼看見的,卻是狄長老斷頭的屍身。
“長老!”
“這妖女、這妖女殺了狄長老!”
隨著幾個四平槍門弟子的大呼小叫,隨即便是一杆杆梨花槍自背上解下,槍花抖動間,就將紅眼的女屠夫圍在了當中。
可是吳鈞暉這個時候,反倒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只是猛地喝了一聲:“都他孃的閉嘴!”
一聲斷喝,病虎積威猶在,四平槍門的弟子們霎時都將喊聲都壓進了嗓子眼裡。只有吳鈞暉的聲音還在林間小道上響起:“朋友,如果你要找樂子,不妨與吳某合作,身為四平槍門的掌門人,吳某自有門路,哪怕你每日裡都以活剝人皮為樂,吳某也有法子滿足你——”
或許是因為和邪道高手們打慣了交道的緣故,吳鈞暉面對著這個帶著扭曲笑容的女人,卻是要比他看見那些示眾級的時候要鎮定得多。
對吳鈞暉的話,紅眼的女屠夫歪了歪頭,似乎很有興趣地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吳鈞暉看了一眼身邊的這些四平槍門弟子,尤其是那幾個狄長老親傳的弟子,聲音不由得更鎮定了些,也誠懇了些:“不過是殺人取樂而已,吳某門下弟子,朋友你看中哪個,便取了哪一個命去,四平槍門家大業大,這點損失也不算什麼。”
這番話說出來,不但四平槍門弟子紛紛色變,更讓對方稍微訝異了些許:“真是個看不透的傢伙,居然是這樣無趣的反應——不過,也好!”
話音未落,紅眼屠夫如箭一般猛地彈射出去,在眼花繚亂的銀芒閃動間,兩名四平槍門弟子隨即被一擊刺中胸口,連喊都來不及喊,就這樣帶著噴出如泉的血液,仰天便倒。
也就在紅眼屠夫將短刺送入兩個弟子胸口的瞬間,吳鈞暉暴喝出聲,身後用布裹起的一杆梨花槍猛地脫出。
左手提槍,右手提布,吳鈞暉左手槍出,槍鋒直挑如線,右手那一匹布如長虹垂天,直捲上對手右臂!
右手被布匹捲住,紅眼的女屠夫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只是小聲地嘀咕了一聲:“只有這種中看不中用的小花招嗎?小克萊——大——失——望!”
話語間,再也不掩飾失望之意的女屠夫,猛地將身一低,卻是將手中短刺收回到腰間,隨即卻從腰間摸出了一支滿是尖釘的鋼錘,就這麼向前猛打出去!
梨花槍刺中了女屠夫的胸口,槍尖卻是出一聲撞在鐵板上的脆響,隨即那一柄鋼錘反手而進,正落在吳鈞暉的頭頂,頓時帶起一片血沫、腦漿與破碎的骨渣!
而伴隨著極有節奏的一下下的鋼錘砸落頭顱的聲音,林間小徑上只有一個慾求不滿的女屠夫的尖叫聲不斷響起: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這樣脆弱,這樣不經摺磨!過分,實在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