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寶寺二十四院的院主,這幾天都覺得氣不順。燃文小?說 ??.?r?anen`
雖然開寶寺作為皇家家廟,素來與大相國寺併為大宋頭號叢林,收入之豐厚,更遠勝那些三四代就敗落計程車大夫門第。
別的不論,就連人稱“老公相”的蔡京,他的府邸都沒有開寶寺佔地那樣廣大。
但就像大相國寺那六十四僧院的譜系,其間的利害關係就如同蜘蛛網也似,開寶寺二十四院,同樣沒有什麼同氣連枝的深厚感情。
仁王院的院主如月,此刻正端坐如鐘,對著他面前那些腦滿腸肥的同僚們。
等覺院之主淨戒禪師是今天會議的主持人,望著下面一片光頭,人人緘默的情況,先向著如月笑了一笑,方才說道:“本寺雖然分為二十四院,然而仁王院香火鼎盛,素來是個魁首,如今鎖了仁王院,大家豈能不受一點波折?以老衲愚見,總鎖著仁王院也不成話,還是各脈出些錢鈔,早日將護國明王金身修補完全為好。”
淨戒禪師如此講,一旁雙林院的院主志誠和尚就跳起來道:“師兄,你這般講可就差了。仁王院香火旺盛,卻從來不曾與在座諸位師兄弟分潤些許。然而今日他仁王院遭了災,怎麼卻要俺們貼補?”
這話說出來,永安院的院主悟修也跟著幫腔道:“志誠師兄說得不錯,要俺們湊錢修補金身也無不可,可是如月師兄今日卻該與各脈立個字據,從此仁王院一應錢物,就該撥出四成來,交給本寺各院的藏主共同打理,不能再由仁王院一家吃了獨食!”
這番話說出來,一眾院主都是高聲應和,一連串地點頭:“理當如此,正該如此!”
這一連串的呼聲裡,淨戒禪師為難地看了看如月和尚,然而這位身形高大、沉靜如淵的院主只是環視四周,問道:“我仁王院所供奉的般若波羅蜜多明王,有護持聖王、消弭國難之功德,乃是仁宗皇帝佈施的鎮國之寶。諸位師兄弟既然難捨善財,那貧僧只好叩闕上書,請官家佈施一筆錢鈔,修復明王金身了!”
這話說出來,滿堂的院主們都把臉色一變,原本叫得最響亮的志誠和尚更是把一雙手拼命擺了幾下,勸道:“如月師兄,你這又是何苦?當今官家,看見我們這些頭頂無毛的和尚就煩,何況仁宗皇帝留下的明王寶像是在俺們手裡弄壞了。只怕你去叩闕,官家不但不肯撥錢糧下來,還要窮究俺們供佛疏忽不謹的過錯!”
這番話說出來,如月和尚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修復明王寶像的錢鈔就著落在我仁王院頭上,便有不足之處,也由本院僧眾向善信們募化,絕不空費諸位師兄弟一文銅錢,如此可好?”
聽著這話,永安院的悟修和尚頓時跳了出來道:“萬萬不可!仁王院鎖院是何等大事?若只交給你一院負擔此事,要延宕到幾時去?索性還是我們諸院湊一筆錢鈔,到時候仁王院將自家錢鈔的三成撥給各院就是。”
說一千道一萬,不管哪一院,這一次都像是聞到了腥味的老鱉,憋著勁地要從仁王院的身上咬下幾塊肉來。[.cc]
正在這群大德高僧討價還價的當口,淨戒禪師眼見,看著外面有個知客僧滿臉的驚慌失措,正朝著這議事堂闖。雖然守門和尚盡忠職守,一把就把他攔住了,卻還是被他喝住,順便把這場越來越充滿銅臭味的會議打斷片刻:“外面是何人,有什麼事要稟告?”
那知客僧正好是等覺院的出身,一見到淨戒禪師就叫道:“師爺爺,了不得了,外面有一班軍漢,還有一個大相國寺的管事和尚,凶神惡煞一般,闖進寺裡說要拿人!”
不說大相國寺還好,一聽大相國寺,開寶寺與大相國寺百多年的瑜亮之爭頓時就把滿堂的院主們激得一跳:“豈有此理!大相國寺當真以為俺們開寶寺無人?什麼管事和尚,也敢上門撒野——俺們也都是賜紫的僧官,卻容不得一個相國寺的僧人張狂!”
說話間,各院的院主也顧不上和仁王院的如月和尚討價還價了,紛紛跳出堂外,高聲一呼:“本院的弟子們何在!”
淨戒禪師也顧不上旁的,只是向那知客僧吩咐道:“快去擊鼓、撞鐘,將本寺僧眾、頭陀、長行、火工道人都聚集起來,還不快去?!”
那知客僧得了吩咐,頓時連滾帶爬,匆匆而去。不多時,鼓聲急促,鐘聲悠揚,就傳遍了大半座開寶寺——
沒法子,這開寶寺二十四院佔地實在是太大了點。
這一頭,開寶寺僧人匆匆隨著鐘鼓之聲聚集,而在另一邊,有林千軍這個老汴梁領路,又有林沖、楊志和魯智深率領著那支都門禁軍、開封府衙役和市井潑皮組成的“聯合執法隊伍”,在開寶寺裡倒真如入無人之境。
尋常香客遊人,雖然不怕什麼都門禁軍,但是在開封府衙役與市井潑皮面前,誰的膽子也大不起來!
更不要說領隊的楊志如今重獲官身,他又是個躁脾氣,誰敢擋路,醋缽大的拳頭就砸了下去——
如此做派,還不等開寶寺那數千僧眾,還有遠超此數的頭陀、長行和火工道人集合起來,這一行人就到了仁王院門首。
雖然仁王院上了鎖,還有兩個和尚看守,但遇見楊志這廝,他重新做了個小使臣,又急著立功,哪管旁的事情?只見他那口家傳寶刀猛地一揮,仁王院大門上的鐵鎖就被一刀兩斷,隨即一腳踹過去,竟是連院門都被楊志踹倒在地!
林沖性子沉穩,把魯智深與楊志攔了一攔,道一聲:“提轄,且讓俺進去一探!”
魯智深把頭一搖,叫道:“教頭,俺們既然同來,自然同去!”
說罷,魯智深拖著玄鐵禪杖就直闖了進去。
只見仁王院正面大殿之上,那一尊工藝精巧的鎏金明王像,就如傳言一般,悽慘萬分地躺倒在大殿內,開裂處如劍砍刀劈一般光滑如鏡。
但除了這尊無故開裂的明王像,也看不出什麼特異之處。
三人背靠著背,一面警戒,一面四處張望的時候,仁王院外,就聽見一聲斷喝:“諸位檀越,還有這位大相國寺的師兄,平白無故闖寺拿人,卻為何故?”
說話間,只見淨戒禪師為首,一大群開寶寺中和尚,能披上紫袈裟的都把行頭披得整齊。就算沒有僧官身份的,也都把木蘭色的七條袈裟披上。
只見光頭映日,袈裟飄飄,佛號聲聲,好一片莊嚴無比的僧伽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