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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夔鼓高聲驚狐蹤(二)

衡陽雖然不比佛山豪富,然而在湖廣地方上也是有名的大埠。(

不過比起以工商業起家的佛山鎮,衡陽之富,卻是全仰賴著每年來衡陽朝山進香的香客。

特別是每逢八月初一南嶽聖帝成道之日,衡陽便成了湖、廣、贛、皖四省的香客匯聚之地。頭裹紅巾,身穿青褂的朝山隊伍能從祝融峰一直排到衡陽城外去。不但各處道觀佛寺終日香火繚繞,就是路旁茶棚與雞毛小店都擺出了聖帝老爺與各路祖師菩薩龕子,由著過往客人燒香禮拜。

這樣的朝山大典,一辦就是三月不歇,衡山上下廟會市集更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其間生利益之大,也非是他處可比了。衡陽人有句俗話叫“南嶽腳下不耕田,趕個八月吃三年”,便是南嶽神事之盛的寫照。

也虧得現在是四月初時候,朝山香客不比八月那般多,不然的話,魏野這一行人莫說住店,便是想尋個落腳地方都難。

一大早,客棧掌櫃送上漱口的青鹽水,又備下點心粥湯,便連門供奉的香案上,都臨時添了一尊青瓷老君像供養起來。等聽著魏野要率門下弟子上山進香,頓時又替魏野張羅著預備下香燭花果等供神福物,倒是顯得分外殷勤些。

然而這也是看在魏野這一行人鮮衣怒馬、巨熊高車,雖是道家裝束,卻有著尋常官宦人家也不及的氣派,方才有這掌櫃一般狗腿。若是換了那衲衣草鞋的行腳全真,只怕掌櫃的臉色不比打叫花子好些。

魏野也不在意,命隨侍的道兵取了幾枚小銀錁子酬謝,自己揹著手就直沿著衡陽城大道直向著衡山大廟走來。

沿途上,也有三五成群、七八結隊的香客,都用紅布裹了頭,身上穿著青布短褂,由領隊人頭頂著香盤,壯年人高舉著“朝山南嶽”一類布幌橫幅,口中唱著朝山謝神的歌謠,向著衡山主峰一步步走來。

也有人方從客棧結賬出來,向著掌櫃的唱謝茶謝飯歌,也有的從山泉石井旁汲水解渴,便唱起歌來拜謝井神娘娘、井泉童子。

更多的香客則是一邊走,一邊唱著鄉音各不相同的拜香歌,唱一句便向著衡山方向拜一躬:

“南嶽聖帝喲坐衡山喲,祝融峰上喲顯威靈喲;金頂葫蘆喲朝玉帝喲,接龍橋上喲保萬民喲!”

“七十二峰嘞朝南嶽嘞,祝融峰上嘞拜金身嘞;一朝天地嘞並日月嘞,二朝黃河嘞水土恩嘞!”

一段段的山歌調子此起彼伏,熱鬧是著實熱鬧,然而要是有什麼文士抱著些訪三代之古蹟、六朝之仙蹤的念頭走在這條路上,只怕就被這一**的朝山香客們將滿腦子的詩文都擠到爪哇國界去也。

南嶽廟乃是敕建官廟,有廟官、有壇戶、有在道錄司與僧錄司掛名的道官僧官——當然,清承明制,除了寥寥可數幾個道官僧官,不論是敕建官廟還是私建蘭若,連有度牒的道人和尚都湊不齊幾個,倒是私自簪披剃度的野道人、野和尚居多。

至於出家的因緣,也與什麼“心慕金丹大道”、“求取涅槃正果”之類無關,倒盡是藉著道袍袈裟混口飯吃的。昨日裡6衍來南嶽大廟探路,一出手就是佈施幾十兩的細絲銀子,南嶽廟東面八觀、西面八寺的那些知客都認作是個財神降臨。

且又趕上韋陀門要在南嶽大廟做功德,所以一個個都守在岳廟欞星門前,將法衣、袈裟穿起,打鐃鈸、敲木魚,等著大施主駕臨。

這等殷勤,倒也不算他們白跑一趟,不多會便見著一群江湖中人結伴而來,當中有三個披麻戴孝打扮的漢子,卻是身邊各隨了一群武師,皆是湖南地界上有身份的前輩名宿。

然而這班人卻只是畢恭畢敬,引著一位年輕道人走來,那道人年紀不到三十,身披玄色鶴氅,頭戴黃楊木偃月冠,卻是生得虎背熊腰,長臉直鼻,唇上蓄著一字髭,看著直不似焚修之輩,倒像是個卸甲歸鄉的武官。

這道人身後,又有兩個身穿石青色得勝褂的藍翎子軍官亦步亦趨地緊跟其後,看著倒像是伺候上官一般。

那一班出迎的知客,見著這道人這等豪闊氣派,頓時就以為昨日來打前站的少年所說的師尊,便是眼前這一位,頓時鐃鈸一響,紛紛唱著法曲迎了上來,一面向著那三個披麻戴孝的漢子問好,一面恭恭敬敬來請那年輕道士入內吃茶。

那年輕道士還不待說什麼,便見著那藍翎子武官走上前來喝道:“南嶽廟的廟官何在,還不快點出來伺候?真當我們這些京城爺們兒是好欺負的不成?”

說著他也不管那些知客,徑直就要踹人。卻又望了一眼身後那年輕道人,腳一偏,讓過一個知客道士,卻將旁邊的知客僧踹成了一個滾地葫蘆。

這些知客也不敢怠慢,連連躬身,有念太乙救苦天尊的,有念南無阿彌陀佛的,紛紛認倒黴閃在一邊,由著這一夥凶神惡煞自去行事。

少頃便見著廟官穿了正經官服,哆哆嗦嗦地出來迎候。那藍翎子的武官見著那廟官胸口的鵪鶉補子,冷笑一聲道:“真是笑話,一個九品贊禮,芝麻綠豆一般的官兒,也敢在爺們面前拿大。告訴你說,今日是韋陀門的老師們要借南嶽大廟做功德,你們趕緊將那些閒雜人等一概轟出去,可不要衝撞了貴人們!”

那廟官見著面前這個藍翎子武官,又聽著他一口北音,頓時嚇了一跳。尋常平頭百姓不清楚官場上的規矩,他豈會不曉得。這武官分明就是京中的六品侍衛,那麼這等人都要認真討好的,又該是哪裡來的大人物?

當下這廟官只覺汗出如漿,連連打躬道:“還請貴人稍後,我們這便去驅逐閒人,還請少待片……”

年輕道人卻是隻是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道:“南嶽聖帝庇佑一方,黎民悉仰其恩,便是我輩也承光不少。何況今日不但是為韋陀門的萬老英雄做功德,也是要向江湖同道公佈一件大事,何必藏著掖著的?我慕容鵡只怕人來得不夠多!”

聽著這慕容道人這樣說,那藍翎子武官頓時面上堆笑道:“我這樣的粗人,終究不似慕容幫主思慮周全,說得是,說得是。”

雖然這裡眾人隱隱都奉這慕容道人為,但南嶽大廟裡也早得了韋陀門招呼,自有兩旁道眾、僧侶各自排起道場,唪經持咒,拜表祝告。

隨著那韋陀門三個戴孝漢子來的武師,年老的便到兩旁道場隨喜參拜,那年紀輕的,又不是韋陀門中出身,便在大廟裡一處處元帥殿、聖公聖母殿等處遊賞起來。

那廟官也是倒黴,遇見這等不講道理的事情,只得親自去張羅素齋席面,請這些武林人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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